指尖的水珠没有坠落。
它就那样悬在半空中，停在叶尘中指的第二节，仿佛被一根无形的丝线吊着。水珠表面微微颤动，像是内部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撞击，一下，又一下，缓慢得令人心悸。
叶尘一动未动，连呼吸都轻得几乎察觉不到。他闭着眼，睫毛纹丝未动。
识海深处，那道古老的灵识缓缓旋转，宛如一扇沉睡千年的门扉，正被他一点点推开。一缕极细的感知顺着指尖延伸而出，借那颗水珠为引，沿着地底裂缝，悄然向下探去。
第一层封印仍在，符文完整，灵力流转如常。
第二层略有松动，镇压阵纹出现了细微裂痕，像是被某种东西无声啃噬过，痕迹虽浅，却持续蔓延。
第三层——
灵识刚触及最底层，一股寒意骤然冲上，直逼识海！叶尘眉头微蹙，眼前瞬间一黑，耳边响起低沉的“声音”，可那并非通过听觉传来，而是直接在脑海中炸开的意念，断断续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节奏。
“……醒……归位……启门……”
他立刻收回灵识，猛然睁眼，额角已渗出一层冷汗。指尖的水珠终于落下，砸在祭坛基座上，发出极轻的一声“嗒”。
可那滴水并未渗入地面，反而凝成一片暗红色，形如血迹，却不扩散，静静伏在那里。
叶尘缓缓站直身体，不动声色地在衣袖上擦了擦手，抹去湿意。他低头看了一眼那滴水，随即抬眸望向远处。
陆明渊与药无尘正朝这边走来，步伐沉稳，神情如常，显然毫无察觉。
他迎上前几步，在距祭坛三丈处站定，恰好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阵耗灵流有些偏移。”他开口，语气平静得如同闲谈气，“归元阵的导引线差了半寸，若再添加灵材，容易引发反冲，需调整一下。”
陆明渊皱眉：“不是前刚校准过？”
“是。”叶尘点头，“但地脉有微震，幅度极，常人无法感知。我刚才以灵识探查，发现偏移正在扩大，每日约增一丝。不急，但宜早处理。”
药无尘蹲下身，从药篓中取出一根铜针插入地面，闭目感应片刻后睁眼：“确实有些偏差。你打算如何调整？”
“我亲自改动阵耗接引口。”叶尘道，“需要清场，避免灵力波动影响他人。”
陆明渊看了他一眼，忽然道：“你脸色不太好。”
“熬夜画阵图。”叶尘笑了笑，语气轻松，“老毛病了，睡一觉就好。”
药无尘哼了一声：“你这‘老毛病’，快比我的慢性毒还难治了。”
陆明渊不再追问，只道：“尽快处理，五域使者下午要来确认重建进度。”
“明白。”叶尘点头。
两人转身离去，药无尘边走边低声嘀咕：“你他是不是又偷偷熬夜改阵法了？上次差点把自己耗尽。”
“他有分寸。”陆明渊淡淡回应。
待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废墟拐角，叶尘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他背过手，指尖在掌心轻轻划出三道符线，随即一弹，灵力顺着鞋底传入地面，激活了埋藏于地下的隐秘符阵。
三声极轻的震动自地底传来，如同石子轻碰，旋即归于沉寂。
他知道，三层之下地宫入口已被彻底封锁，守卫也换成了影二亲自挑选的心腹。无人可轻易进入，亦无人能轻易脱出。
他低头看向祭坛基座，那滴水已干涸，只留下一个暗色斑点，宛如烧灼后的痕迹。
影二悄然现身于他身后，低声问道：“要上报吗？”
“不必。”叶尘摇头，“此刻上报，只会引发混乱。五域刚安定人心，若知地底有异，重建必停。”
“那……接下来如何应对？”
“先盯紧。”叶尘压低声音，“每日三次探查地脉波动，记录频率与温度。归元阵耗备用图样，立即送往丹霞谷备份，交由药无尘亲手保管，不得经他人之手。”
影二点头：“是。”
“还樱”叶尘从怀中取出一枚灰白色玉符，边缘布满细密裂纹，似已多次使用，“以我的血激活此符，封入遁地符中，送至最底层封印处。”
影二接过玉符，迟疑道：“不写内容？”
“写四个字。”叶尘顿了顿，声音极轻，却如刀刻石，“‘暗流已动’。”
影二不再多问，收起玉符，迅速退下。
叶尘伫立原地，手指无意识地轻敲掌心，一下，又一下，仿佛在数心跳。
他回想起方才那股反冲的灵识——那绝非自然波动，亦非残余势力的挣扎。那是一种……秩序。一种冰冷、陌生、带有明确目的的意识。
它不再挣扎。
它在等待。
不是被封印，而是被“存放”于此。
他抬头望向空，阳光正好，云层稀薄，透出明亮的光。远处有孩童奔跑，笑声清脆，传得很远。一座新搭的木屋前，老人正专注地将驱邪符挂在门上。
一切看似安宁。
可这份平静来得太快，也太安静了。
安静得仿佛有人刻意将风暴压制在地底，只为让地表开出和平之花。
他蹲下身，手掌再次贴上祭坛基座。
温度正常，灵力流动平稳。
就在他准备收回手时，指尖忽然一颤。
不是水珠。
是震动。
极其细微，如同地底深处有物，轻轻叩击石壁，一下，又一下，节奏稳定，仿佛……在回应他。
叶尘猛然抬头，死死盯住那道裂缝。
裂缝边缘的石纹，似乎比刚才——又裂开了一丝。
他未动，也未唤人。
只是缓缓站起，左手悄然探入袖中，握住了藏在内袋的另一枚玉符——那是他从不离身的最后退路，连影二都不知晓。
阳光洒在脸上，温暖得几乎令人想要闭眼。
可他，只觉得彻骨寒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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