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柄上的血太滑,叶尘手一松,断魂铃“当”地磕在石板上,震得虎口发麻。
他没去捡。右手三根手指在铃身上敲了三下,节奏慢慢与心跳合上,才撑着膝盖,一点一点站起来。药无尘还趴在他背上,气息微弱,胸口那道伤口已浸透两层衣裳,血是温的,顺着叶尘后背往下淌,黏腻地滑进衣领。
他蹲下,将人轻轻放平,撕了块布条按住伤口。指尖沾血,在药无尘周身画了个圈。血线闪了半瞬,随即熄灭。封灵阵成了,勉强压住外泄的命元。
“再撑一会儿。”他,嗓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青铜门敞着,里面没光,也没风。可门框边的石砖正悄然发黑,仿佛被无形的火燎过,飘着极淡的青烟。
叶尘退后三步,背靠石柱,右手贴地,掌心微微发烫。上古灵识顺着地脉铺开,如网般扫过百丈。无人埋伏,无机关,唯有地底传来一阵阵搏动——不似灵气流动,倒像某种东西在呼吸。
中央站着一道影子。
黑袍,无影,脚离地半寸,悬空而立。头低垂着,看不清脸。可那股压下来的气息,让叶尘膝盖又弯了半分。
他不动,对方也不动。
可他刚抬眼,那人忽然抬头。
无声无息,整个空间却猛地一沉,仿佛塌下来压在肩上。叶尘喉头一甜,一口血喷出,砸在石板上,炸成一片红雾。
他咬牙,手指在地上划出三道痕,借力往后翻滚,撞进石柱后的凹槽。
“你就是幕后之人?”他开口,声音被压制得几乎听不见。
对方不答。
只抬起一只手。
一根手指,指向他。
空气裂开。
一道黑气自指尖射出,快得连影子都没留下,直扑面门。他根本来不及反应,上古灵识在脑中猛然一震,如同被人从背后猛推,身体本能侧滚。
黑气擦肩而过,身后石柱“轰”然炸裂,碎石四溅,一块棱角划过右臂,经脉当场断裂。
他摔在地上,翻了半圈,右手撑地,掌心满是血。低头一看,整条右臂软了,皮肉未破,可灵丝尽断,血流不畅,指尖发黑。
他咬牙,从袖中抽出一根银针,扎进肩窝三寸,封住主脉,血止住了。又连扎两针,压住乱窜的灵力。
疼得额上冒汗,却一声未吭。
那黑气击空后未散,原地盘旋一圈,如蛇般缩回那人指间,消失不见。
叶尘靠在石槽里,喘了两口气,抬眼再看。
那人仍立原地,姿势未变,袍角都未动一下。
但他知道,刚才那一击不是试探,而是杀眨若非上古灵识提前震动示警,他此刻早已化为飞灰。
他闭眼,灵识回溯那一击的轨迹。黑气出手瞬间,空间有极细微的扭曲,似被某种规则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而那股气息……他在上古灵识的残篇里见过。
“外劫指。”
四个字在脑中炸开。
那是禁术,传中道降罚所用的指法,一指落下,合体境当场化灰。残篇仅三行字,连口诀都不全。
可眼前这一指,正是如此。
他睁眼,死死盯住那人。
对方未动,但刚才那一瞬,叶尘看到了。
那不是人眼。
瞳孔碎裂,如镜面崩裂,黑白混杂,中央浮着一点暗金,像燃尽的火种。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联盟修士冲了进来,七八人,法器在手,正要向前推进。可刚跨过门槛,那人只抬了抬眼。
眸光一闪。
所有人如同撞上无形之墙,猛地弹飞,砸上墙壁,落地即昏。未死,但灵台破碎,一时无法醒来。
叶尘识海也是一震,耳膜撕裂,眼前发黑,差点栽倒。
他抬手,在石壁上飞快画下三道符。
破障、醒神、引灵。
血指落完最后一笔,符成,地底涌起一丝灵流,钻入丹田。他抓住机会,将残存灵力尽数压入识海,死死稳住神志。
那人终于动了。
不是走,而是往前“浮”了半尺。
距离未变,压迫感却更重一层。
叶尘背抵石壁,右手三指在壁上轻轻敲了三下,节奏与断魂铃的震频一致。他在稳住自己,也在试探。
每敲一下,识海中的上古灵识便亮一分。
到第三下,灵识深处“嗡”地一响。
一段残音浮现,非字非语,如同远古低语,直接砸入脑海:
“……非人,非魔,睦弃子……”
音落,识海剧震。
叶尘猛然睁眼,瞳孔骤缩。
道弃子?
不是修士,不是妖魔,不是鬼物……是被道抛弃的存在?
他再看那人,黑袍之下似有光流转,非灵气,非魔气,而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质”。仿佛规则在扭曲,又似时间在局部停滞。
那人抬手,第二次指向他。
这次不是指,而是掌心朝上,缓缓翻转。
空间凝固了。
不是静止,是“凝”。空气如冻住的油,光线扭曲,连叶尘眼角流出的血都悬在半空,未能落地。
他动不了,连眼皮都无法眨动。
可识海中的上古灵识仍在运转。
它在拼命推演——这一掌落下,会如何?
推演刚至第三步,凝滞骤解。
“轰!”
一股无形之力炸开,叶尘被掀飞,撞进石壁,整个人陷进去半尺。碎石砸头,肩骨断裂,左腿抽搐,再也站不起来。
他趴着,咳出一口黑血,手指仍在蠕动,一寸一寸向前爬。
爬到一块碎石旁,他抬起左手,用指甲在石面上划下三个字:
道残片。
话完,抬头。
那人仍立原地,掌心已垂下。
可他知道,刚才那一掌,不是杀他,是试他。
试他能否扛住那一瞬的凝滞。
试他识海中,是否有反应。
上古灵识动了,所以对方知道了。
他知道,这里影东西”在护着叶尘。
那人缓缓转头,目光落在他脸上。
没有表情,可叶尘感觉到,对方“看”到了什么。
不是他的脸,不是他的伤,而是他识海深处,那一道被封印的灵识。
叶尘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掌心,又要画符。
可那人抬手,轻轻一压。
他整个人被死死按进石壁,动弹不得。
那人终于开口。
声音并非从口中发出,而是自四面八方挤压而来,每个字都如铁锤砸在神魂之上:
“你……不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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