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灰，扑在脸上，眼睛都睁不开。叶尘架着药无尘，脚下踩着碎砖石渣，一步一滑地往后退。侧殿塌得只剩半截墙，像口烂棺材，地底还在动，不急，但沉，一下一下，像是谁在地心翻身。
药无尘咳得几乎断气，每走一步，肩上的血就顺着胳膊往下滴，砸在石头上，一滴一个印。他牙上全是血，咧嘴笑：“你别装关心我。”
“你哪次不硬撑？”叶尘声音低，没看他。
“我哪次不是？”药无尘喘着笑，“你炸门那会儿，手抖得跟筛糠似的，当我不知道？抽自己血抽多了，人还没进阴曹，骨头先干了。”
叶尘不吭声，胳膊收得更紧。掌心那颗石子还攥着，红丝已断，冰凉，像死的。可他知道它活过——三年前那夜，它连着地脉跳；现在，地还在喘。
他们没走远。
翻过一道塌聊石梁，前头裂开一条缝，斜斜往下，黑得不见底。风从里头吹出来，一股铁锈味，又像陈年血块在暗处烂透了。
“你还真要进去？”药无尘嗓子发虚。
“出来一趟，总不能空手回去。”叶尘盯着那黑缝，“那东西不是机关，也不是傀儡，是‘守门的’。门在哪？门后是什么？它守的，就是我们要找的。”
药无尘扯了下嘴角：“你这不是寻宝，是往阎王牙缝里塞核桃。”
叶尘没笑，把石子塞进袖袋，解下腰间银珠，攥进手心。珠子烫，像是活的。
两人一前一后，往下走。岩壁湿滑，满是划痕，不像字，倒像谁用指甲抠出来的。越往下，地底的动静越清楚，不是震，是呼吸，一鼓一鼓。
不到百步，前面堵死了，碎石堆成山。可石堆后头，透出一点光，蓝幽幽的，照得人脸发青。
“有阵。”药无尘眯眼，“残的，还在转。”
叶尘蹲下，指尖敲地三下，闭眼。灵识像根细线，顺着地脉探出去，找那心跳的节拍。三息后睁眼，掏出那颗断石，轻轻塞进裂缝。
石子一落，碎石堆猛地一震，缝里浮出暗红符文，像血管，一跳一跳。
“它认了。”叶尘低声，“不是认血，是认拍子。”
他抽剑，剑尖点银珠，然后照着地底的节奏，一下、两下、三下……七下。
每敲一次，符文亮一分。第七下落定，碎石轰地向两边滑开，露出一条深道，尽头是扇石门，门上三圈血纹，一圈套一圈，像锁。
“血纹封印。”药无尘喘，“得用心头血开。”
“试过了。”叶尘摇头，“银珠滴血，弹回来了。你要敢割胸口，我现在就踹你回去。”
药无尘撇嘴：“你懂个屁，我这是舍命陪你疯。”
叶尘不搭理，盯着血纹。灵识再探，回三年前那夜——黑影出现前，地脉不是乱跳，是有规律的：七强，一弱，循环。
他忽然抬手，把银珠按在门心，用剑柄，照那节拍，轻轻敲七下。
血纹一闪，没了。
石门滑开，没声。
门后是间圆屋，中央石台浮着个青铜匣，巴掌大，面上刻着倒山，纹路老得像从土里挖出来的。匣底冒黑雾，一缕一缕，像喘气。里头有光，一明一暗，和地脉完全合拍。
叶尘走近，灵识刚探出——
一股意念撞来，像浪拍岸：“钥未归，门不开。”
他猛地退半步，额角裂开，血顺着眉往下流。
“它……在等。”药无尘靠在门框上，声音发抖，“等钥匙，等开门的人。”
叶尘抹了把血，盯着那匣子。银珠在手里烫得快烧起来。
就在这时，身后“咔”一声。
不是脚步，是石头错位。
两人猛地转身。
六道黑影从岩壁里钻出来，落地没声。黑袍裹身，脸蒙灰巾，只露眼睛，冷得像冰。领头的手里托着半块玉珏，裂口歪斜，可和叶尘银珠上的缝，严丝合缝。
玉珏一震。
青铜匣猛地一颤，里头晶核爆亮，黑雾翻腾，眼看要冲出来。
叶尘反应极快，反手把银珠拍进匣缝，咬破手指，一滴血落上去。
血光一闪，晶核暗了，黑雾退散。
他横剑，声音冷：“你们——不是守门的。”
那人不动，把玉珏收回袖子。
“是等开门的。”叶尘盯着他，“等很久了。”
对方不话。剩下五个散开，围成半圆，手按上兵龋
药无尘咳了一声，摸出最后一个葫芦，手抖得厉害。
“别浪费。”叶尘低声，“待会儿没你出手的份。”
“那你还带我来？”药无尘咧嘴。
“因为我知道你会来。”叶尘握紧剑，银珠卡在匣缝，血顺着指缝滴，“这东西，不能留，也不能毁。”
“更不能。”他抬眼，盯住领头人，“落到你们手里。”
那人终于开口，嗓子像砂纸磨过：“它认你为钥，但钥不止一把。”
叶尘冷笑：“开门，只开一次。”
话没落，对方左手一扬，符纸飞出，直扑青铜匣。叶尘剑光一闪，符纸碎。可就在那一瞬，其余五人同时出手，掌心符文亮起，灵力织成网，罩向石台。
药无尘甩出葫芦，幽蓝火炸开，逼退两人。叶尘剑走弧光，拦下三道，可那领头人已平石台前，伸手抓匣。
叶尘瞳孔一缩，左手猛拍银珠。
血光乍现，整屋一震，地脉停跳。
那人手停在半空，脸色变了。
“你用了精血共鸣。”他低声道，“自毁根基的法子。”
“我不在乎。”叶尘盯着他，剑尖抵住他咽喉，“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们，是谁派来的？”
那人不答，慢慢抬手，又掏出玉珏。
玉珏和银珠同时发烫，空中浮出一道影——倒悬的山，山腹里，一颗心，正在跳。
叶尘的剑，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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