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简合上的时候，叶尘的指尖还贴着表面，冰得像碰了井水。忽然一缩，跟被针扎了似的。
他没动，眼睛也没睁，只把呼吸压得极低。刚才那一瞬——不是幻觉。那道红痕，真的动了。像血丝在玻璃管里爬，慢，但确实在往前挪。
袖子里摸出个瓷瓶，拔塞子时指节发僵。青雾飘出来，药味带着苦，怎么都压不住。这是药无尘早年炼的“静魂露”，他自己都舍不得用。叶尘倒了一滴在眉心，凉得额角一紧，脑子里嗡文杂音总算了些。
再拿玉简，没急着打开。抽出腰间短剑，剑尖悬在半寸高，灵力一点点送进去。剑身轻颤，一道细得几乎看不见的光丝垂下来，点在玉简边缘。
墙上浮出影子，晃了两下，稳了。还是那半幅画面：黑袍人背影，手里一块残碑，药匣在边上一闪而过。
他控着剑尖，把影像放大三倍，盯住残碑底部。红痕露出来了——不是裂痕，也不是血。是一串细符，环套环，像盘着的蛇，还在动。
瞳孔猛地一缩。
这哪是封印？是活的。它在喘。
剑尖一抖，光丝断了。影子炸成灰。叶尘收剑，盘腿坐下，手指在桌上敲了三下。一下，两下，三下。不快不慢，像在听自己的心跳。
不能再用神识硬探。上次连药无尘的意识都没扛住，识海到现在还裂着细纹。这种火印，碰一下，轻则失神，重则疯。
可线不能断。
起身走到墙角，拉开暗柜，取出三颗米粒大的银珠。这是他用上古灵识凝的“影印子”，能偷印东西表面的波动，不留痕迹。贴上玉简外壁，闭眼默念。
三息后，银珠泛光。其中一颗“啪”地炸了，碎成粉。
他睁眼，盯着剩下两颗。一颗完好，一颗裂了缝。炸的那颗，正贴着红痕。活印能反侦，认得出外来探子。
捻起完好的那颗，一弹。银珠飞进桌角铜炉，火“轰”地窜起，珠子化成光丝，墙上又浮现影像。
这回是残碑全纹，没带红痕。他比对半，发现这纹路，跟矿道黑晶的裂痕一模一样。分毫不差。同源，绝不是巧合。
“石……”他低声吐出一个字。
药无尘写的不是“别信那块石头”，是“别信‘石’”。现在看，“石”不是东西，是代号。
翻出柜底一块灰石板，上面刻着几行模糊古字，早年从废墟捡来的。把残碑纹路覆上去，逐字对照。当“地脉铭文”四字显现时，石板突然发烫。
手指一抖，继续往下读。
“……守钥者，谓之‘石’。执封印之眼，镇九幽之门。若‘石’易主，地脉逆流，万灵归寂。”
他盯着最后四个字，不动了。
“守钥者”——握封印之眼的人。黑晶是眼，残碑是钥。黑袍人拿的，是开锁的钥匙。
而他们，正在找“石”。
猛地起身，从星盘下抽出三张纸条——青石镇、枯河村、雪狼沟。三弟子送药后失联，时间分别是子时三刻、午时正、戌时七分。
纸条压在星盘上，灵识回溯沿途灵气。常人看不出，但他能抓到“断层带”——那种然盲区，像地图上的空洞，鸟都不飞。
三条路，全穿了盲区。
更邪的是，每个弟子断联前最后三息，星盘都记到一次短促高频灵波。频率一样，时长一样，像信标在响。
不是巧合。
有人用盲区打掩护，定点清人。手法熟，不留渣。
他想起陆明渊那句：“情报网里有鬼。”
可现在不是内鬼的事。是外担能绕开联盟耳目，懂上古符文，专挑盲区走。不杀人，只断线。清掉所有可能泄密的节点。
重新铺开星盘，七处异常地、三处断联点、残碑纹、红痕符，全叠上去。朱砂笔一笔笔描，最后，一个扭曲图案浮出来——逆五芒星，四角成，中枢空。
那空位，正对着玄域边，叶家旧地。
他盯着那点，手指又敲上桌面。
叶家早被抄了，地荒多年，灵脉都枯。可要是那儿曾是大阵中枢，荒是假的。阵眼可能埋在底下，从没露过。
刚要收笔，门外脚步响。
不是陆明渊那种沉步，也不是苏璃的轻点，是杂役弟子的碎步。门缝一开，灰袍弟子探头，捧着个木匣。
“叶师兄，寒心草到了。”
他抬眼，不动声色：“放下。”
弟子转身要走，他忽然问：“你从哪条路来？”
“东门哨塔，走官道。”
“碰上黑袍人没？”
一愣：“没见着。就是……”顿了顿，“路上有块石头，发红光，我绕了。”
手指一僵。
“石头在哪？”
“枯河村外，靠山脚那堆乱石。”
他起身，走过去开匣。里面没草，只一张纸条：“陆长老，最近不宜外出。”
合上盖，对弟子：“你先回，药我收了。”
人走后，立刻取一枚影印子，贴匣内壁。片刻，银珠微亮，无异样。松了口气，这趟传话没被截。
可那块发红光的石头……
回到星盘前，把“枯河村外乱石堆”标为第般，加进逆五芒星。图案一变，原本断着的中枢线，竟连上了叶家旧地。
阵，活了。
提笔，写三行：
非五大仙门。
通晓上古封印术。
目标为“石”类器物。
不是哪个仙门的分支，是独立势力。专找地脉秘钥，目的清楚，动作干净。不抢地，不夺宝，只寻“石”。
而他，已经两次搅了他们——一次矿道斩心核，一次派弟子送药试探。他们肯定盯上他了。
笔尖悬着，忽然指尖发麻。
低头，右手指尖不知什么时候破了，血珠一滴一滴落纸上，正落在“石”字上。
血晕开，把字染得漆黑。
他盯着那滴血，猛地一怔。
晕开的纹路——竟和残碑底的红痕符文，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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