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崖的风,冷得仿佛刚从冰棺材里爬出来一般。
叶尘跪在地上,右手向前伸着,掌心那团幽金火焰熄灭了,只剩下一层薄灰似的温热贴在皮肤上。他不敢动,并非不想动,而是怕一动骨头就会像碎瓷片一样散架。刚才那一番灼烧,不光灵识被烧没了,连魂都快被抽干了。
药无尘瘫坐在三步开外,药篓歪在一旁,两个葫芦滚了出来,其中一个裂了,渗出淡绿色的药液,在地上形成一个歪歪扭扭的形状,好似笑脸。
药无尘喘着粗气道:“你子,真把命不当回事儿。”
叶尘没有话,慢慢收回手,指尖擦过战甲残片边缘,留下一道血痕。这血已经干了,混着符文灰烬,黏糊糊的,就像古老的墨汁。
就在这时,空气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嗡”。
那并非声音,而是一种感觉,仿佛有人拿针扎进骨头缝里,轻轻搅了一下。
药无尘猛地一颤,整个人往前一扑,额头磕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他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动不了……”
叶尘眼神一紧。
他悄悄抬起左手,用拇指指甲刮了刮虎口的旧疤,这是三年前采药摔断腿留下的,现在隐隐发热。
这绝非巧合。
这是信号。
第101章,他在药无尘后腰改动的那道定位符咒,这会儿疯狂跳动,如同心跳一般。守序者找到他们,并非运气好,而是这符咒在发送坐标。
可问题是,符咒被他动过手脚,只能发送干扰信号,不可能变成追踪器。除非……
对方懂得这套符文逻辑,还破解了干扰层。
叶尘嘴角扯了扯,那笑容就像刚捡到钱包的贼。
“老药,你不是叛徒,你是诱饵。”
药无尘抬头,眼里满是疼出来的泪花,问道:“啥?”
叶尘没有解释,把战甲碎片翻过来,蘸着血画符。这次画的既不是进攻符,也不是防御符,而是一个能把信号反弹回去的玩意儿,还附带一句“问候语”:
【坐标已锁定,欢迎来砸场子。】
他画完最后一笔,符文闪起微光,如同萤火虫爬过铁皮。
下一秒,空裂开了,出现一条跃迁通道。一艘黑得发亮的战舰从虚空中冒了出来,好似潜伏的鲨鱼闻到了血腥味。
叶尘却笑了。
他对着虚空举起沾血的手,像是敬礼,又像比中指。
“报销账本的事儿,我替你问了。”
话音刚落,一道赤红色能量洪流从而降,砸在守序者战舰上,炸得断魂崖都颤抖起来。
通讯频道里传来懒洋洋的声音:“啧,这坐标能抵我上季度被扣的资源费。”
药无尘愣住,问道:“谁啊?”
“幽冥之主。欠他钱的人,最好别露面。”叶尘擦掉手上的血。
远处山头,一艘更庞大的银白色战舰出现,舰身上写着“医院”两个字。
守序者舰队还没反应过来,第二波能量流就来了,带着粉色泡泡特效,把他们炸得连渣都不剩。
药无尘傻眼了,问道:“报销账本至于这么狠?”
叶尘摇头:“不是狠,是爽。你知道被克扣经费,好久没发工资是什么感觉吗?”
药无尘低头看看破道袍上的补丁,默默点头:“懂了。”
这时,他腰间玉瓶轻轻震了一下。
叶尘看了一眼,没话,伸手扶起药无尘,手指习惯性地在他肩胛骨敲了三下,这是暗号,意思是“别慌,我在”。
药无尘喘匀了气,眼眶还有点红,问道:“你早知道他们会用我定位?”
“不确定。但我改过的符咒,别人一碰我就知道。你只是个跳板,不是漏洞。”叶尘拍拍他的肩膀。
药无尘愣住,突然咧嘴笑了,那笑容就像刚赢了赌局一样。“那你早啊!我还以为成叛徒了,差点哭出来!”
叶尘也笑了:“哭啥?你真叛了,我现在就砍你脑袋换奖金了。”
两人对视,都笑出声来。
笑声还未停止,叶尘突然不笑了。
他看着掌心的灰烬,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不对劲。
太顺利了。
守序者又不傻,不会这么轻易就被反向追踪。他们能破解干扰层,就应该知道信号有问题。为什么还派舰队来送死?
除非……
他们不在乎舰队被毁。
他们在乎别的东西。
叶尘猛地抬头,扫视战场残骸,最后盯着药无尘腰间震颤过的玉瓶。
瓶身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但他记得,这瓶子是药无尘从丹霞谷带出来的,是师父临终时给的“保命玩意儿”。
现在想想,哪有师父临终送空瓶的道理?
药无尘察觉到他的目光,赶紧护住药篓,道:“干嘛?我可没藏私房钱。”
叶尘没话,蹲下从战甲碎片里抠出一块发光的符文残片,拿到玉瓶前。
符文一闪,映出瓶底一行字:
【守序者·第07号试验场附属物品】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药无尘笑容僵住。
叶尘倒是挺平静,甚至有点想笑。
“看来啊,咱们这边也不全干净。”
药无尘张嘴想话,被叶尘抬手拦住。
“别急着解释。你现在就记住一件事——我不是在查内鬼。”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
“我是来钓鱼的。”
远处,幽冥之主的能量洪流还在肆虐,战舰残骸冒着黑烟,就像被打翻的铁皮罐头。
药无尘看着叶尘的眼睛,觉得比刚才被符咒锁住时还冷。
他咽了口唾沫,声问道:“那……鱼上钩了吗?”
叶尘没有回答,慢慢抽出腰间长剑。
剑柄沾着血,滑溜溜的。
他握不住,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砸中符文残片,溅出一点火星。
那一瞬间,药无尘看见叶尘笑了,笑得像钓到大鱼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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