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带着丰厚的缴获,迅速隐入了西南方向的连绵群山。与之前逃亡时的仓皇不同,这次行军虽然依旧保持静默,但战士们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和锐气。充足的粮食和弹药,以及刚刚取得的胜利,极大地提振了士气。
李啸川命令队伍在一个隐蔽的山谷中短暂休整,同时派出林峰的游击队前出侦察,重点是摸清西南方向二十里外那个伪军据点的情况,以及周边是否有鬼子主力活动的迹象。
山谷里,气氛活跃了许多。战士们终于可以坐下来,安心地吃上一顿热乎饭——用缴获的米和罐头肉煮的粥。虽然条件简陋,但比起之前啃冷硬的干粮甚至饿肚子,已经是壤之别。
孙富贵抱着他那挺心爱的捷克式,仔细地擦拭着,旁边放着好几个压满子弹的弹匣,咧着嘴对旁边的赵根生:“根生,看到没?这下咱们阔气了!子弹管够!等下要是碰到伪军那帮二鬼子,老子非得用这挺家伙好好招呼他们不可!”
赵根生正心地检查着自己的中正式步枪,闻言点零头,没多话,但眼神里也透着一股跃跃欲试。他摸了摸怀里母亲给的那面“死”字旗,冰凉的布面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温度。
张黑娃则和王秀才凑在一起,摆弄着缴获的那具掷弹筒。张黑娃好奇心重,拿着榴弹比划着:“秀才,你这玩意儿咋就这么准呢?砰一下,就能炸那么远?”
王秀才推了推眼镜,虽然自己也不太懂,但还是凭着看过的杂书解释道:“这个……应该是利用了抛物线的原理,计算好角度和药包……唉,我也不清,反正鬼子能用,咱们肯定也能学会。”
杨桂枝忙着照顾伤员,缴获的药品让她轻松了不少。她给一个伤口发炎的士兵换药,看着磺胺粉撒上去,士兵紧皱的眉头舒展开,她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李啸川、周安邦、陈振武和林峰几人则围坐在一起,借着摊开的地图,进一步细化作战计划。
“林队长,侦察的同志有消息了吗?”李啸川问道。
林峰刚安排人回来,道:“已经派出去了,最晚黑前会有消息传回来。按照我们之前的了解,那个伪军据点设在黑石峪,那里以前有个土围子,易守难攻。驻守的是伪军警备旅的一个连,大约一百二三十人,装备比较杂,有汉阳造,也有少量鬼子淘汰下来的三八式,有两挺轻机枪,没有重武器。连长叫刁德一,是个铁杆汉奸,为人狡猾,但对鬼子很忠心。”
陈振武哼了一声:“一百多号二鬼子,仗着有个破围子。要是强攻,虽然能打下来,但费时费力,容易暴露目标。”
周安邦点头:“所以,引蛇出洞是关键。怎么把这帮缩头乌龟引出来?”
李啸川指着地图上黑石峪附近的一条山路:“这是通往黑石峪的主要通道。我们可以派一支部队,伪装成溃败的散兵游勇,从这条路经过,故意让他们发现。溃兵人数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多了他们不敢追,少了引不起他们兴趣。三四十人左右比较合适。装备要显得破烂,但可以故意露出一两件像样的东西,比如一挺轻机枪,勾引他们。”
“然后呢?”陈振武问。
“我们在他们追击的必经之路上设伏。”李啸川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落在距离黑石峪约五里地的一处狭窄山沟,“这里,落马沟,两边是山坡,中间道路狭窄,适合打埋伏。只要他们进了沟,就别想再出去!”
“好地方!”林峰看了看地形,“这里林子密,便于隐蔽。我们可以把主力埋伏在两侧山坡上,等伪军全部进入伏击圈后,堵住两头,关门打狗!”
“计划不错。”周安邦表示赞同,“谁负责诱敌?这个任务很关键,既要演得像,还要能安全地把敌人引进埋伏圈。”
李啸川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张黑娃和赵根生身上:“黑娃,根生,这个任务交给你们一连一排,再加强一挺轻机枪,由你们张宝贵连长亲自带队。黑娃你性子活络,适合演戏。根生你沉稳,负责断后和把握节奏。记住,只许败,不许胜,要让他们觉得是一块送到嘴边的肥肉,但又不能让他们轻易咬到,要吊着他们,一直引到落马沟!”
张宝贵(一连连长)立刻站起身:“营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张黑娃兴奋地搓着手:“要得!装怂跑路嘛,这个我在行!”
赵根生也沉稳地点点头:“明白。”
“好!等侦察消息回来,确认没有异常,你们就出发!”李啸川下令。
傍晚时分,前出侦察的游击队员带回了消息:黑石峪伪军据点一切正常,没有发现鬼子主力向这个方向运动的迹象。周围也没有其他异常情况。
机不可失!
张宝贵立刻带领加强后的诱敌分队出发了。他们故意穿着破烂的军装,队形散乱,扛着老套筒、汉阳造,但队伍中间,由孙富贵亲自操作的那挺捷克式轻机枪却用脏布半遮半掩,格外显眼。他们沿着通往黑石峪的山路,踉踉跄跄地走着,时不时还回头张望,一副惊魂未定的溃兵模样。
主力部队则在李啸川等人带领下,提前秘密运动到落马沟,在两侧山坡的密林中隐蔽起来,耐心等待。
时间一点点过去,落马沟里寂静无声,只有山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埋伏的战士们紧紧握着手中的枪,眼睛盯着沟口的方向。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沟外隐约传来了嘈杂的人声和零星的枪声。
“来了!”负责了望的哨兵低声传来消息。
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只见沟口方向,张宝贵带着诱敌分队“狼狈”地跑了进来,他们一边跑一边不时回头放上几枪,显得十分慌乱。孙富贵那挺捷克式也“哒哒哒”地响着,但射击毫无章法,更像是为了壮胆。
紧接着,一大群穿着土黄色和黑色混杂军装的伪军,乱哄哄地追了进来,嘴里不干不净地叫骂着。
“站住!再跑老子开枪了!”
“妈的,还有机枪!弟兄们,追上他们,机枪就是我们的了!”
“快追!别让他们跑了!”
伪军队伍拉得很长,毫无纪律可言,争先恐后地冲进了落马沟,一心想着抓“溃兵”抢功劳、夺机枪。那个连长刁德一骑在一匹瘦马上,挥舞着手枪,催促着手下:“快!快!抓住他们,重重有赏!”
眼看着伪军大部分都已经进入了伏击圈,李啸川猛地一挥手下令:“打!”
信号枪一发红色信号弹升上空!
刹那间,平静的落马沟变成了死亡的陷阱!
“哒哒哒……咚咚咚……”
两侧山坡上,四挺轻机枪(包括缴获的三挺歪把子和孙富贵那挺捷克式)和一挺九二式重机枪同时开火,炽热的弹雨如同镰刀般扫向沟底的伪军!
“砰!砰!砰!……”
步枪子弹也从四面八方射来,精准地点名。
“轰!轰!轰!……”
掷弹筒发射的榴弹和成排的手榴弹在伪军队伍中炸开,破片横飞,硝烟弥漫。
伪军瞬间就被打懵了!他们挤在狭窄的山沟里,根本无处可躲,成片成片地倒下,惨叫声、哭喊声、咒骂声响成一片。
“中计了!有埋伏!”
“快跑啊!”
“往回跑!”
伪军顿时乱作一团,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撞。但退路已经被密集的火力封锁,冲在前面的想往后跑,后面的还在往前挤,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那个连长刁德一见状吓得魂飞魄散,从马上滚了下来,躲在一块石头后面,声嘶力竭地喊叫:“顶住!给我顶住!谁也不许退!”但此刻没人再听他的命令。
“吹冲锋号!”李啸川见时机已到,下达了总攻命令。
“滴滴答答滴滴——”激昂的冲锋号声响彻山谷!
“杀啊!”
“缴枪不杀!”
埋伏的战士们如同猛虎下山,从山坡上冲了下来,挺着明晃晃的刺刀,杀声震。
残余的伪军早已丧胆,见大势已去,纷纷扔掉武器,跪地求饶。
“别开枪!我们投降!”
“投降了!”
战斗几乎是一边倒的碾压,不到二十分钟就结束了。除了少数机灵或者位置靠后的伪军侥幸逃脱外,大部分伪军被歼灭或俘虏。连长刁德一也被从石头后面揪了出来,面如死灰。
“迅速打扫战场!收集武器弹药!俘虏集中看管!”李啸川命令道。
此战,以极的代价,几乎全歼伪军一个连,缴获枪支百余,弹药一批,还有那两匹瘦马。更重要的是,实现了战术目标,进一步补充了自己,并且成功地制造了他们仍在野人沟西南方向活动的假象。
看着垂头丧气的俘虏和堆积起来的缴获,李啸川知道,是时候执行下一步计划了——金蝉脱壳,跳出外线,寻找真正的猎物。他抬头望向东北方向,那里是鬼子山田大队主力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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