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沟的清晨带着湿冷的寒意,溪流声和鸟鸣交织。士兵们早早醒来,就着溪水啃着冰冷的干粮,气氛比昨夜稍微活络了一些。有了明确的目标,绝望便被冲淡了几分。
李啸川将张黑娃和赵根生叫到跟前。
“黑娃,根生,交给你们一个要紧任务。”李啸川神色严肃,“带上你们组的人,再给你们配两个熟悉山路的老兵,立刻出发,去侦察白石滩和那条野猪沟。”
他铺开王秀才根据老乡描述简单绘制的地图:“重点是三条:第一,野猪沟这条路能不能走,有没有鬼子哨卡。第二,白石滩鬼子的情况,运输队的规模、护卫兵力、经过时间。第三,找到适合伏击的地点。记住,你们的任务是侦察,不是战斗,摸清情况立刻回来!”
“营长放心!保证把龟儿子的底裤都摸清楚!”张黑娃拍着胸脯,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赵根生则沉稳地点点头:“明白,营长。”
很快,一支由张黑娃、赵根生、牛娃以及另外四名经验丰富的老兵组成的七人侦察队准备完毕。他们换上相对干净的便装(从百姓那里借来的),外面套着破旧军装,武器以短枪、手榴弹和匕首为主,长枪用布包裹起来,尽量轻装简从。
“心点,遇到鬼子能躲就躲,实在躲不开……”李啸川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压低声音,“手脚干净点。”
“晓得!”张黑娃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
侦察队像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滑出了黑龙沟,消失在茂密的山林郑
留在黑龙沟的人则抓紧时间休整。李啸川命令士兵们检查武器,清点剩余的弹药。孙富贵带着人将几挺机枪彻底擦拭保养了一遍。王秀才则继续守着电台,试图从那些杂乱的信号中分辨出更多信息。杨桂枝带着救护组清理伤口,更换绷带。
时间在等待和准备中缓慢流逝。直到下午太阳偏西,沟口负责警戒的哨兵才发出了信号——侦察队回来了!
出去时七个人,回来还是七个,但个个都是一身泥土,脸上带着疲惫,眼神却异常明亮。
“营长!摸清楚了!”张黑娃顾不上喝水,兴奋地压低声音报告。
李啸川立刻将周奎、李大力等军官召集过来。
赵根生比较沉稳,由他主要负责汇报。他拿出一个本子,上面用铅笔简单画着路线和标记。
“营长,野猪沟那条路能走,非常隐蔽,几乎没人知道。我们一路过去,没碰到鬼子哨卡。”赵根生指着地图上的线路道,“从野猪沟穿过去,翻过黑云岭,下面就是白石滩。那是一片河滩地,靠近一条能走大车的土路。”
“鬼子情况怎么样?”李啸川最关心这个。
“我们趴在黑云岭上观察了大半。”赵根生继续道,“下午的时候,确实有一支鬼子的运输队经过。五辆大车,都是用骡马拉的,盖着帆布,看样子东西不少。护卫的鬼子……大概一个队,四十人左右,配备两挺轻机枪,没有重武器。”
一个队护卫?李啸川和周奎对视一眼,这个兵力在他们可以对付的范围内。
“他们什么时候经过的?有规律吗?”周奎问道。
“我们问过附近一个偷偷跑回来拿东西的老乡。”张黑娃插嘴道,“他这运输队差不多隔两三就来一趟,一般都是下午太阳落山前经过白石滩,看样子是往前线据点送补给的。”
“伏击地点呢?”李啸川追问。
赵根生在本子上点零:“白石滩那段路一边是河,一边是山坡,山坡上长满了灌木和乱石,非常适合埋伏。我们看好了一个位置,距离路面大概五六十米,坡度陡,鬼子不容易冲上来,我们的火力可以完全覆盖路面。”
情况比预想的还要好!一条隐蔽的路线,一支兵力不算太强的运输队,一个理想的伏击地点。
“干得漂亮!”李啸川难得地露出了笑容,拍了拍赵根生和张黑娃的肩膀。
“营长,打吧!”张宝贵摩拳擦掌,“一个队的鬼子,还不够咱们塞牙缝的!”
“对!抢了这批物资,咱们又能肥一波!”王铁生也兴奋起来。
军官们群情激昂,连续的战斗胜利让他们信心倍增。
李啸川没有立刻决定,他沉吟片刻,看向赵根生:“还有什么其他发现吗?”
赵根生犹豫了一下,道:“我们在观察的时候,还看到……看到一队鬼子押着几十个我们的弟兄过去了,看衣服,像是……像是中央军的俘虏。”
中央军俘虏?所有人都是一愣。
“你看清楚了?”周奎急忙问道,他是中央军系统的,对这方面更敏福
“看清楚了。”赵根生肯定地点点头,“衣服破破烂烂,但还能看出是中央军的灰蓝色军装,大概有二三十人,被绳子拴着,由十几个鬼子押着,往白石滩更里面的方向去了。那边好像有个鬼子的临时营地。”
这个消息让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川军和中央军之间素有隔阂,见死不救甚至幸灾乐祸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张黑娃撇撇嘴:“中央军咋样?还不是被鬼子抓了俘虏。”
周奎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没有话。
李啸川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救,还是不救?如果救人,势必会增加行动的难度和风险,可能会影响到抢夺物资的主要目标。如果不救,看着几十个中国军人(哪怕是中央军)被鬼子折磨甚至杀害,于心何忍?而且,这会不会影响到和友军的关系?
他环视了一圈在场的军官,看到了不同的表情:有漠不关心的,有事不关己的,也有像周奎一样面露不忍的。
“营长,”王秀才突然声开口,“如果……如果能救出那些中央军弟兄,他们……他们会不会感激我们?以后……以后上面会不会对咱们川军好一点?”
王秀才的话很真,但却戳中了一个现实问题。川军一直被歧视、被克扣,如果这次能施以援手,或许能改善一下处境,至少能让一些有良知的中央军军官改变看法。
李啸川深吸一口气,心中有了决断。
“打,肯定要打!物资我们要,人,也要救!”他的声音斩钉截铁,“都是中国军人,打鬼子的力量,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
他看向周奎:“周连长,你怎么看?”
周奎感激地看了李啸川一眼,挺直腰板:“李营长深明大义!我周奎代表那些可能被俘的弟兄,谢谢了!救人如救火,我请求带一部分人,负责攻击鬼子临时营地,解救俘虏!”
“好!”李啸川点头,“那就这么定了!我们兵分两路!主力埋伏在白石滩,打他的运输队!周连长,你带你们连的一部分精锐,加上张黑娃的突击队,绕到鬼子临时营地侧后,等我们这边枪声一响,趁乱遏他的营地,救人!”
“是!”周奎和张黑娃齐声应道。
“但是!”李啸川语气转为严厉,“一切以完成主要任务为前提!如果救人行动受阻,或者风险太大,必须立刻撤退,不可恋战!我们的首要目标是物资和自身安全!”
“明白!”众人凛然。
计划敲定,整个黑龙沟立刻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高速运转起来。士兵们擦拭武器,分配弹药,检查装备,饱餐战饭。所有饶眼中都燃烧着战意,不仅仅是为了物资,更为了那几十个素未谋面、却同为中国军饶俘虏。
夜幕再次降临,但黑龙沟里无人入睡。一支复仇和救援的利箭,已经搭上了弦,只等明,便要射向鬼子的心脏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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