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微风轻拂,带着丝丝凉意。
赵悦端坐在锦垫之上,面前的案几上摆放着未曾动过的酒食,她的目光沉静得如同平静的湖水。
见到温照到来,她的神情满是惊讶。
“公主,您唤我前来,有何事吩咐?”温照轻声问道。
赵悦皱起眉头,轻声回应:“我并未派人去请先生!”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均觉得此事颇为蹊跷。
还未等温照退下高台,这边第四轮比试便开始了。
比试内容让大宋使团很是头大。
比试竟是驯兽。
草原上圈出的驯兽场内,一头青鬃烈马正嘶鸣腾跃,铁蹄翻飞间扬起尘土。
那马通体乌黑,唯四蹄雪白,眼如赤火,桀骜不驯。
一看就野性难驯。
“这一场比试,不若再加点彩。”耶律隼朝上首提议,十足不怀好意。
可汗耶律德光眸光微闪,点头应允。
耶律隼笑得意味深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若是大辽人驯服此马,可得黄金百两、良田千亩。”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有力,“甚至,还可向公主求一件事,只要不过分,皆可应允。”
“若是大宋有人能驯此马,可汗亦同样应允。”
“不知此提议,可汗与公主可否应允?”
可汗抚须微笑,目光投向赵悦。
赵悦神色未动,衣袖内的手却悄然攥紧,指尖掐入掌心。
她抬眸望向场中那匹暴烈的黑马,生怕自己应下这要求,会将局势推向不可控的境地。
“公主别怕。”温照立于她身后,轻声道:“应承下来,万事交由我们!”
赵悦深吸一口气,抬眸望向可汗,声音清冽如泉:“本宫愿应此约。”
话音落下,全场寂静片刻,随即掀起低低的喧哗。
耶律隼笑意更浓,拍手唤来侍从,“取金器陈列,以示信诺!”
烈马嘶鸣,铁蹄砸地,尘土飞扬间,一名大辽勇士跃入场中,赤手空拳向黑马逼近。
那马暴烈非凡,人立而起,重重踏下时竟将地面踏出裂痕,瞬息间将那人掀翻在地,肋骨断裂声清晰可闻。
人群惊呼未定,又一勇士上前,却被马蹄横扫,重重摔出围栏。
第三名勇士刚冲入场中,便被烈马一个扬蹄踢中胸口,倒飞而出,口吐鲜血。
围观众人无不色变,驯兽场内一时寂静如死。
赵悦脸色煞白,指尖深深嵌入掌心,冷汗沿着脊背滑落。
“这马....”
根本没人能驯服,除非有奇迹发生。
“这马不愧是北地雪原所出的龙驹,生而桀骜,性比烈火。寻常驯手根本近不得身!”
“不知宋人那边有没有擅长驯马之人?”
“拉倒吧,就南人细胳膊细腿,哪经得起这等凶险。”
“独孤大人还未上场!且等着瞧!”
台下议论声不断。
一旁的苏慕白正要一跃而出,却被温照一把扣住腕部。
“我来!”温照自公主桌前取了一个苹果和一个橙子,旋即快步走下台阶,朝着驯兽圈走去。
沿途碰到崔无恙、薛淮等人,他微微扬起下巴,示意他们看好了。
薛淮紧皱眉头问道:“不拦住他吗?”
“不必。”崔无恙对温照满怀信心。
而那真正的驯马高手独孤凛,站在驯兽场之外,挑了挑眉,望向大步流星迎面走来的温照,讥讽地笑道:“真是自不量力。”
这点嘲讽,不痛不痒。
温照就当没听见,径直走到黑马面前,将苹果与橙子轻轻放在掌心,缓缓伸出手。
那马暴烈嘶鸣,铁蹄不断砸地,
却在温照靠近的瞬间,忽然顿住,鼻翼翕动,目光竟有片刻温顺。
“马儿,喜欢吃哪个?”温照轻声问它。
黑马低头嗅了嗅,竟用温热的鼻尖轻轻碰了碰那枚橙子。
围观的众人哗然。
温照指尖轻抚马鼻,顺势将橙子递去。
黑马低头含住,咀嚼时喉间竟发出低鸣般的声响,似有委屈。
他一手托着马颚,一手缓缓抚过鬃毛,动作轻柔如哄稚子。
场中鸦雀无声,只见那曾踏裂地面的烈马,竟随着他的牵引,一步步伏下前膝,最终跪于尘土。
温照俯身与马首相贴,低语几句,
那黑马竟似听懂了一般耳尖轻颤,顺从地蹭了蹭他的肩。
温照缓缓起身,将手中苹果抛向空中,黑马腾跃而起,凌空咬住果子,落地时四蹄稳如磐石。
全场寂然片刻,随即爆发出惊雷般的喝彩。
独孤凛脸色微微一变,未曾料到自己多年的驯马技艺,竟比不上眼前这位少年分毫。
温照转身朝看台拱手,笑出一口大白牙,“献丑了。”
声音清朗如泉,映着日光洒落驯场。
众人只见那黑马如影随形,紧随温照身侧,竟似通灵一般。
“嚯!这是认主了!”
懂马的人惊叹道,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就连独孤凛也不得不承认,这等驯马之术已入化境,非人力强求可得。
那黑马性情暴烈,向来噬人无数,此刻却如忠犬般随侍左右,连眼神都温顺如水。
温照并未多言,只轻轻拍了拍马颈,让它自己玩一会儿,便转身拾阶而上,回到高台。
耶律隼脸色难看,死死攥紧扶手,指节泛白。
明明是想叫宋人难堪,却不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强压怒意,冷声问道:“可还有人敢挑战?”
场中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崔无恙轻笑一声,不咸不淡刺了一句:“耶律大人这是不服输?胜负已分,何须再扰。”
耶律隼冷哼一声,甩袖坐回位置。
应着先前的约定,温照驯服烈马,理应获赐百两黄金与千亩良田以及向辽主讨要一个奖赏。
温照拱手道:“黄金良田,皆可不要。”
众人一怔,只见他抬眸望向辽主:“请可汗善待公主,不求荣华富贵,但求公主一生平安喜乐。”
所有人都未曾料到,温照竟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辽主微微一愣,随即抚须而笑:“好一个不求荣华,但念情义。既然如此,朕便允你所求。”
温照躬身谢恩。
而这份赤子之心,令所有人叹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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