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温照终究还是低估了古人对神鬼的敬畏之心。
即便是金陵当地的世家豪族,面对太卜令也心存忌惮,原因无他——子近臣足以让人望而生畏。
凡家中有符合条件的适龄少年,不等三日后,便亲自带着人前往白云观让浮云子“过目”。
无论其他,若能被看上,收作亲传,对于家族而言也是一大幸事。
在得知竟有人厚着脸皮去白云观求浮云子收徒时,温照脸色一沉,“操!疯了?”
“也不是疯了,他们只是想攀附太常寺,捞些好处。”飞剑边擦拭短剑,边实事求是地道。
太常寺油水丰厚,浮云子深得圣心。
商贾之家或寻常百姓若能搭上些关系,便能一让道,鸡犬升。
温照啧了一声,“抱那老头的大腿,还不如不抱。”
糟老头子,心眼坏得很。
两人正闲聊着,全然不知一场风波正悄然逼近。
……
汴京皇城,刚下了早朝。
大皇子赵峥还未离开,就被二皇子赵榕追上,“大哥,喜事将近,府中可准备妥当?”
“不劳二弟操心,母后已派人打点妥当。”赵峥语气平淡,脚步不停,显然不想与赵榕多聊。
“大哥头次成亲,可有让太卜令帮忙测算一下吉凶?”
赵榕这话多少有些冒犯,成亲还要测吉凶?这是咒他?还是拿他开涮?
赵峥停下脚步,侧头看向赵榕:“二弟这是想成亲了?”
赵榕被堵得一噎,眼神闪过一丝恼怒,很快压了下来,“大哥笑,按照长幼有序,也得是大哥完婚,才能轮到我。”
“那快了。”赵峥秉持着“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的原则,凉凉道:“到时候大哥帮你向父皇一声,早日成家,挺好!”
完,便快步走远,丝毫不给赵榕继续交谈的机会。
被留在原地的赵榕“……”
他大哥去了一趟明州,回来后长了脑子?
冷嘲热讽竟然不顶用了?
宋沉与其他大臣纷纷表示他们什么都没看见,各自回公署当差。
悬镜司依旧威严森严,哪怕是同朝为官的也不敢轻易靠近。
宋沉揣着手走进正殿时,顾裴之、苏慕白、薛淮、崔无恙四人端坐在各自位置,四殿的心腹下属都在,但殿内依旧落针可闻。
“唉,老夫开始想念阿照了。”宋沉捻着胡须,唉声叹气。
如此这般死气沉沉,一点也没有年轻人该有的朝气……
若温照在场,恐怕早拿出瓜子点心一边分享一边唠嗑。
薛淮噗嗤一笑,“宋老这话,真是着了,若是阿照在,哪会如此沉闷~”
崔无恙斜睨了他一眼,未置一词。
“温神医加入悬镜司了?”顾裴之好奇开口,不然悬镜司议事,温照怎会在场。
苏慕白难得开了一句玩笑:“他入赘了。”
原话应是入赘悬镜司北殿,只不过他习惯性挑重点讲。
……
全殿的人,或诧异或见鬼的表情看向苏慕白。
当事人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刚才那“入赘”之言不是他得一样。
阿山以及南殿的人纷纷捂脸。
方才一定是错觉。
“哈哈哈哈~”薛淮是唯一笑出声的人,捂着肚子捶桌子。
崔无恙倒是翘了翘唇角,端起茶盅遮住心绪。
远在金陵被惦记的温照狠狠打了一个喷嚏,他揉了揉发痒的鼻子,还以为是着凉了。
……
与此同时,金陵府衙内,苏厚德来回踱步,神色苦恼不已。
幕僚师爷适时开口:“大人,太卜令的话,我等还是尽心尽力为好。”
“你的倒轻巧!”苏厚德一甩衣袖,停下来道:“那温照……与谭家、傅家还有纪家都有交情。”
“这金陵城内,有谁不认识他!”
浮云子一句话,就要温照献祭于,哪有那么简单。
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没名没姓的平头百姓。
如何能顺理成章地将人带去白云观,交给浮云子。
师爷沉吟片刻,在心底盘算了一番,突然拍手:
“有了,将太卜令占卜之言传于坊间,此乃关乎国运,凡是大宋子民,自当忠君爱国。”
“只要将温照乃是大善纯阳之体,可为国消灾,众人拾柴火焰高,想必棠通判他们也无能为力!”
此番言论,若温照在场,定会开腔骂仙人板板。
卑鄙无耻,下作缺德,扯为国为民的大旗,让无辜的人去死。
苏厚德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被权势欲掩盖。
他缓缓坐下,指尖敲击案几,“就依你所言,尽快散播消息,务必将温照推上‘祭’之位。”
话音落下,屋外春风微拂,却透着一股寒意。
街巷茶肆间,流言如野火燎原。
百姓议论纷纷,那温神医生异相,乃纯阳之身,若不献祭于,恐有大灾降临。
九芝堂闭门歇业,檐下药旗半卷,铜铃在风中轻响,气氛沉闷不已。
“怎么办?现在外头流言四起...”陈宗礼像热锅里的蚂蚁,在堂内来回踱步,额上冷汗直冒。
什么国之大义,献祭于,纯属扯淡!
他攥紧拳头,眼中怒火翻涌,“阿照救了多少人!外面的人都瞎了眼吗!
若是为了莫须有的谣言逼死阿照....除非先踏过我尸体!”
雷声声眼眶一热,胸腔中涌出一股难以遏制的暖流,她猛地上前握住陈宗礼的手臂,“宗哥,我跟你一起!”
如此重情重义,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
温照坐在软榻上,捣鼓着药杵一下一下沉稳地碾着药材,闻言轻笑:
“你们俩够了,旁人几句就跳脚,一点都不稳重。”
傅偃神色凝重站在窗前,望着街角攒动的人影,低声道:
“阿照,流言已成燎原之势,恐怕是官府在背后推波助澜。单靠民间口舌,绝难蔓延如此之快。”
他转身看向温照,眸光微沉,“民义有时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一旦人心被煽动,便如洪水决堤。
你纵有医术济世,也挡不住这满城风雨。
若官府正式发下檄文,借‘意’之名行逼迫之事,百姓只会跪着求你赴白云观。”
温照手中的药杵顿了顿,抬眼望向傅偃,神色依旧平静,
“若真到了那一步,大不了弄死浮云子,再烧了白云观。”
“要我亡,我便问这,凭什么?”他将药杵一掷,站起身来,目光如刃扫过众人,“我温照行得正、立得直。若人要拿我祭,那便掀了这幕,叫它也看看什么叫人间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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