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崔无恙回到屋内,见温照正对着窗外发呆,眉头微蹙,似有心事。
他顺着温照的目光望去,江畔的芦苇随风摇曳,波光粼粼的水面映出几只归鸟的身影。
温照收回目光,轻轻叹息了一声,“放生了我的珠珠宝贝,有点肉疼……”
崔无恙一愣,随即轻笑出声,“你这守财奴倒也舍得,那蚌珠可是难得能产出粉珠的上品。”
温照撇了撇嘴,道:“它想回大海,我总不能为了几颗珍珠,就困住它一辈子吧。”
崔无恙笑意更深,眼中却闪过一丝了然,“你有一颗慈悲之心。”
“没那么伟大,我只是觉得万物有灵,不该因一己私欲强行束缚。再了,珠珠宝贝也给我留了好几颗粉珠呢,够我发一笔横财了。”
温照眨了眨眼,心里盘算着怎么花。
忽地,崔无恙抬手轻抚温照的发顶,语气温柔却带几分调侃,“你呀,嘴上得好听,到底还是个贪财的鬼。”
温照嘟囔一声,没有躲开他的手,反而微微眯起眼,似在享受这份难得的宁静。
远处江水悠悠,仿佛将尘世喧嚣隔绝,唯有风声与鸟鸣交错。
温照忽然开口:“你……若是有一我也想走,你会放我走吗?”
崔无恙笑容一滞,指尖微微一顿,低声回应:“若你真心所向,我自不会强留……只是,希望那日,永远不会来。”
温照闻言,心头微颤,眼底掠过一丝复杂情绪,却很快被笑意掩去,“外面的世界,也不一定更有趣。”他顿了顿,调皮地眨眨眼,“再了,我医馆还没做大做强,哪有空出去游历世界?”
崔无恙轻叹一声,指尖滑落,低声道:“随你。”
窗外江风渐起,吹动窗帘,似也吹乱了两人之间那层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
次日,温照拎着药箱走街串巷开始义诊。
飞剑照例跟在他身后,走出据点一段路后,飞剑挠了挠头,侧身问:“你和主子吵架了?”
一大早两人之间的气氛就怪怪的,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出来。
“我俩没吵。”温照脚步轻快,却掩不住语气里的一丝低落,“可能是到了倦怠期,感情就像那蚌珠,越是紧握,越容易失去光泽。”
飞剑听得一头雾水,什么蚌珠、什么倦怠期?
若是换成薛淮在,已然明白温照话里的深意。
一个本身自由散漫惯聊人,突然被一段感情束缚,难免会感到不适。
就好像这次的明州之行,崔无恙明明可以在汴京守镇后方,却执意前来陪他一同奔波。
无非是怕他一个人在外头,会遇险,会受伤。
可这份心翼翼的守护,落在温照眼里,却成了一种无形的桎梏。
他并非不知好歹,只是生爱笑爱闹的人,最怕被拘束。
崔无恙越是处处为他着想,他便越觉得喘不过气来。
他想逃,却又舍不得。
这份挣扎,就像那蚌珠,被握得太紧,光泽便会渐渐暗淡。
他不知道,这样的自己,是不是也让崔无恙失望了。
飞剑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情绪,挠了挠头,想些什么,却终究不知道该些什么,只能干巴巴地安慰道:“主子向来疼你,你们之间不会有事的。”
温照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但愿吧。”
阳光透过树影洒在石板路上,斑驳陆离。
温照低头看着脚下的影子,忽而停下脚步,望着一户人家门的垂杨柳看去。
拐角巷最里头,位于宝津楼后方,一条青石径蜿蜒向前,隐约传来孩童嬉闹声。
“怎么了?”飞剑也停下脚步,疑惑问道。
温照没有回答,只是蹙眉看着那株垂杨柳,柳枝低垂,随风轻摇。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稚嫩嚎啕哭声——那哭声突兀地撕裂了街巷的宁静,却只有他一人能听见。
{哇....呜呜....有坏人....杀人了....宝一家...哇...}
{阿宝爷爷...呜呜呜....阿宝奶奶....}
温照身形微晃,瞳孔骤然收缩,手中药箱砰然落地,惊起一地尘埃。他猛地捂住耳朵,似想将那些哭声隔绝在外,额角青筋暴起。
飞剑大惊,伸手扶住他肩膀:“你怎么了?”
温照没有回应,双唇紧抿成一线,眼中掠过一丝痛楚。
片刻后,他低声开口,声音几近颤抖:“我听到了……哭声。”
飞剑怔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温照缓缓抬起头,眼中似有碎光闪动,他指了指杨柳树旁门楣,哽咽道:“那户人家……都死了!”
一盏茶功夫,明州府衙来人,推开了一直紧闭的门户。
血腥味扑面而来,一家六口人,无一活口。
左右邻里纷纷探头张望,却不想瞧见如此惨剧。
“啊——”有人吓得尖剑
也有相熟的街坊,失声痛哭:“阿宝他阿爷!”
“怎么会这样?!”
“谁干的?!丧良心啊!”
府衙捕头方领迅速封锁现场,沉声下令勘查。
温照站在杨柳树下,脸色苍白如纸,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飞剑守在他身边,几次欲言又止,终是没敢打扰他。
捕头方领走过来,语气沉凝:“这位郎君是如何发现此处不妥?”
这话问得相当于怀疑温照贼喊抓贼。
左右邻里都未曾察觉异样,唯有他突然指出异常,实在蹊跷。
比起解释这玄而又玄的答案,温照直接拿出悬镜司腰牌,铜镜映日生辉,冷声道:“悬镜司办案,昨日宝津楼遭遇贼匪,簇于宝津楼后方,极有可能为贼匪藏身之处。”
他话音未落,捕头方领脸色一变,随即拱手行礼,态度顿时恭敬三分。
原来是悬镜司大人,卑职失礼。”方领语气一转,谦卑地退至一侧,“那贼匪昨日于宝津楼作案,可有线索追查?”
温照将腰牌收回,目光淡淡扫过他一眼:“若有线索,也不会至此。”“好生安葬他们吧...”
方领一时语塞,脸色微窘,却未再追问。
温照转身离去,脚步虚浮,似有千钧压身。
飞剑紧随其后,欲扶他一把,却被他轻轻拂开。
街角一隅,温照停下脚步,低声咒骂:“妈的,那帮杂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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