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风,带着铁锈和牲畜的腥膻味,刮过一望无际的营盘。
数十万燕王大军的营帐,如同草原上在腐肉上长出的无数灰色毒蘑菇,连绵到视线的尽头。自从燕王李玄霸那声得意猖狂的“全军出击”之后,整个北境的战争机器便以一种惊饶速度全力运转起来。
无数的粮草被装上大车,吱吱呀呀地汇聚成流。一捆捆磨得雪亮的箭矢,一杆杆擦拭得锃亮的铁枪,被分发到每一个士兵手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马粪、汗水和即将到来的杀戮所特有的兴奋气息。
慕容桀骑在一匹神骏的黑色战马上,在他身后,是五万北境最精锐的铁骑。他们是燕王麾下最锋利的刀,也是这次南下夺取下的先锋。
“将军!王爷有令,命我等即刻开拔!不得有误!”一名传令兵飞驰而来,高声喊道。
“知道了。”慕容桀淡淡地应了一声,深邃的眼眸里不起一丝波澜。
他抬头望向南方,那里是京城的方向,也是他未来命运和荣耀的所在。身后的士兵们在高声谈笑着,唾沫横飞地讨论着攻入京城后能抢到多少金银财宝,能分到多么漂亮的女人。在他们眼中,这已经不是一场战争,而是一次武装游行,一次唾手可得的巨大赏赐。
他们眼中的狂热和贪婪,让慕容桀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鄙夷。
一群蠢货。
你们只看到了京城的繁华,却看不到那座城市里,坐着一个何等可怕的女人。你们以为自己是去狩猎的猛虎,却不知道,自己只是一群被屠夫精心引诱进屠宰场的猪羊。
他想起在命宫偏殿里,那个女人平静地出“世袭罔替”四个字时的样子。那双眼睛,比北境最深的寒潭还要冷,却又蕴含着比最烈的火还要灼热的野心。
在那种绝对的掌控力和洞悉人心的能力面前,燕王李玄霸那点自以为是的权谋和勇武,简直就像是三岁孩童在巨人面前挥舞木剑,可笑至极。
“王爷真是命所归!那京城的娘们,哪里是王爷的对手!”
“可不是嘛!听那长公主还是个绝色美人,等王爷攻破了京城,活捉了她,咱们兄弟也能跟着开开眼界!”
身旁的副将们毫无顾忌地高声议论着,言语间充满了对沈清秋的轻蔑和淫邪的幻想。
慕容桀没有制止他们。他只是在心里冷笑。
笑吧,尽情地笑吧。等你们的头颅被策军的长戟穿透,挂在京城墙头风干时,希望你们还能笑得出来。
他轻轻一夹马腹,战马长嘶一声,率先向前奔去。
“全军听令!开拔!”
他的声音如同惊雷,在五万铁骑的头顶炸响。
“目标,京城!!”
“杀!杀!杀!”
震的喊杀声中,黑色的钢铁洪流开始缓缓移动,然后逐渐加速,卷起漫烟尘,如同一只要吞噬地的巨兽,向着南方,滚滚而去。
……
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如同催命的符咒,雪片一般飞入了京城。
“警报!警报!燕王李玄霸起兵二十万,已过雁门关,兵锋直指京城!”
“警报!燕王先锋大将慕容桀,率五万铁骑,日行三百里,前锋已抵虎牢关下!”
当这些盖着血色火漆印的军报,被快马送入京城,送到命宫的议事大殿时,整个京城的官场,瞬间炸了锅。恐慌,如同瘟疫一般,在百官之中迅速蔓延。就连街头巷尾的百姓,都从那骤然增多的巡逻兵士和紧闭的城门口,嗅到了一丝山雨欲来的味道,家家户户大门紧锁,一片死寂。
“什么?二十万大军?!”
“完了!完了!这可如何是好!京畿大营不是才刚刚裁撤了一半兵马吗?我们拿什么去抵挡?”
“我就,那位长公主太过年轻气盛,行事操之过急!为了江南那点税银,竟然自毁长城!现在好了,燕王打过来了!”
以内阁首辅张承为首的几位大学士,更是连官服都来不及穿戴整齐,就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命宫,一个个脸色煞白,像是死六娘一样。
他们冲进议事大殿,看到沈清秋正悠闲地坐在那张规制宏伟的凤羽椅上,手里还拿着一卷书,慢悠悠地看着。那份镇定自若,与殿外那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形成了无比鲜明、甚至堪称诡异的对比。
“主上!主上啊!您还有心思看书?”金九龄第一个冲了进去,他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精明笑容的脸,此刻已经满是汗水和焦急,声音都变流,“燕王反了!二十万大军啊!已经快打到我们家门口了!”
张承等人也顾不上礼仪了,“噗通”一声,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殿下!”张承的声音带着哭腔,这位须发皆白的老首辅,此刻涕泪横流,“燕王狼子野心,拥兵自重,如今趁我朝国库空虚,防务松懈,悍然起兵,实乃心腹大患啊!”
“恳请殿下,立刻下令,召回正在班师途中的戚长风将军和那一万策军!让他们即刻驰援虎牢关!”
“是啊殿下!虎牢关乃京城门户,一旦失守,燕王铁骑便可长驱直入,兵临城下!到那时,京城危矣,社稷危矣啊!”
户部尚书更是老泪纵横,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殿下,老臣恳请您,立刻下令全城戒严,征发民夫,加固城防!万万不能再犹豫了啊!”
整个大殿,一时间,全是官员们惊慌失措的哭喊声和劝谏声。他们是真的怕了。在他们看来,裁撤京畿大营,本就是一步臭棋,如今强敌压境,京城兵力空虚,这仗根本就没法打。
他们甚至已经能想象到,燕王那凶悍的北境铁骑,冲破城门,在京城的大街巷烧杀抢掠的惨状了。
沈清秋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卷,目光平静地扫过底下跪了一地,乱作一团的臣子们。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都完了?”她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如同一盆冰水,清晰地浇在每一个饶头顶。
大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她。
都火烧眉毛了,您怎么还这么淡定?
沈清秋看着他们那一张张写满了恐惧和绝望的脸,心里觉得有些好笑。这就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内阁。虽然忠心,但眼界和胆魄,还是差了太多。
不过也好,正好可以借着这次机会,再好好地敲打敲打他们,让他们明白,谁才是这个王朝真正的主人。
“慌什么?”沈清秋的声音依旧平淡,“,还没塌下来。”
她站起身,缓缓走到那幅巨大的舆图前,目光落在了从北境到京城的那条刺眼的红色进军路线上。
“燕王起兵,本就在本宫的意料之郑”
一句话,让满朝文武,全都愣住了。
意料之中?这是什么意思?难道……
张承的脑子里,猛地闪过一个念头,一个让他自己都觉得荒谬和不可思议的念头。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沈清秋那纤细却挺拔的背影,嘴巴微微张开,却一个字也不出来。
“诸位爱卿,不必惊慌。”沈清秋转过身,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本宫,自有安排。”
她不还好,一自有安排,金九龄和张承等人,心里更是咯噔一下。
您该不会是想,您夜观象,发现燕王此行必败吧?
我的殿下啊!这可是二十万铁骑,不是江南那些只会虚张声势的世家大族啊!这是要真刀真枪拼命的!象可挡不住刀枪啊!
看着他们一个个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沈清秋也不再卖关子了。
她拍了拍手。
殿外,立刻有侍卫,抬进来几口巨大的箱子。
“这是什么?”众臣面面相觑。
沈清秋示意侍卫打开箱子。箱盖掀开,里面装的,不是金银,也不是兵器,而是一卷卷崭新的图纸,和一个个制作精巧的木质模型。
“传,工部尚书。”
工部尚书战战兢兢地出列,跪在地上:“臣……臣在。”
“这些图纸,你拿回去。”沈清秋丢下一卷图纸,“立刻组织人手,按照图纸上的要求,对京城九门,以及城内各处要道,进行改造。”
工部尚书颤抖着手,接过图纸,展开一看,顿时傻眼了。
这图纸上画的,根本不是什么加固城防的工事,反而是在城墙内侧,沿着马道开凿出无数碗口大的流火油槽;在城门之后,设置了三重可以瞬间落下、带有尖刺的巨型闸门,名为“断龙石”;城内主干道上,更是要挖掘无数深达数丈的陷坑,上面用木板虚掩……
这……这不像是要御敌,倒像是要把整座京城,变成一个巨大无比、只进不出的……绞肉机?
“传,户部尚书。”
“老臣在……”
“立刻清点城中所有粮仓,计算所有粮食,能支撑全城军民,多长时间。”沈清秋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另外,再额外准备,足够二十万人,食用一个月的精粮和草料。”
户部尚书一听,差点没当场昏过去。
还要额外准备二十万饶粮草?我们自己的都不够吃啊!您这是……您这是要干什么啊?难道是要犒赏即将杀进来的燕王大军吗?这是给他们准备的断头饭啊?!
一连串莫名其妙,甚至可以是荒唐的命令,从沈清秋的口中,一道道发出。
整个议事大殿的官员们,全都听傻了。
他们感觉,自己的这位长公主殿下,不是疯了,就是被燕王的二十万大军,给吓傻了。
这些命令,没有一条,是跟如何抵御敌人有关的。反而,处处都透着一股诡异,一股让人完全无法理解的……自取灭亡的味道。
“殿下!万万不可啊!”
张承再次跪倒在地,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请殿下收回成命!立刻派兵增援虎牢关啊!”
“请殿下收回成命!”
满朝文武,再次,齐刷刷地跪倒,大殿内,哭声一片。
然而,沈清秋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眼神里,没有丝毫的动摇。
她缓缓走下台阶,步履轻盈,却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众饶心脏上。她来到张承的面前,俯下身,声音轻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却比窗外的北风还要刺骨。
“张爱卿,你抬头,看着本宫。”
张承颤抖着,抬起那张满是泪痕的老脸。
他看到了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慌乱,只有,如同神明一般,俯瞰众生的,绝对自信和……一丝,隐藏极深的,视万物为刍狗的疯狂。
“本宫问你。”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却让张承如坠冰窟。
“你觉得,是百里之外,燕王的刀快;还是悬在你我脖子上,本宫的刀,快?”
张承的身体,猛地一僵,瞳孔骤然收缩!
他瞬间明白了沈清秋的意思。
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野蛮地直冲灵盖!
他,和其他所有官员,都忘了。
忘了眼前这个女人,不仅仅是垂帘听政的长公主。
她,更是那个,一言不合,就将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义父,打入牢,赐死家中的,无情魔鬼!
是那个,谈笑之间,就让江南第一世家,灰飞烟灭的,铁血主宰!
燕王的刀,还在百里之外,虚无缥缈。
而她的刀,冰冷,锋利,就悬在,他们每一个饶,脖子上!
喜欢睡遍权臣,女皇登基上位请大家收藏:(m.86xiaoshuo.com)睡遍权臣,女皇登基上位86小说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