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府,书房。
空气粘稠得仿佛凝固的血,压得人喘不过气。
李晟死死攥着那张从南方送来的密报,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脆响,青筋如一条条狰狞的蚯蚓,盘踞在他的手背上。
他的双眼赤红,瞳孔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火焰。胸膛剧烈地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嘶吼,仿佛一头即将挣脱囚笼的洪荒猛兽。
来了!
终于来了!
那薄薄的一张纸,此刻在他眼中,比传国玉玺还要重!
密报上的字迹潦草而急促,内容却如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林若甫筹集的三十万石粮草,已由金九龄的商队秘密押运,绕开所有关卡,于今日午时,尽数灾京城以西三十里外的“黑风渡”!
情报详尽到了极致,不仅有废弃码头的具体位置,有山洞藏粮的接应暗号,甚至还附上了一张歪歪扭扭却清晰无比的地图。
最关键的是,传递情报的信鸽腿上,绑着半枚他亲手打磨的狼牙。这是他安插在金九龄商队核心层,潜伏了足足三年的死士,才拥有的最高级别信物!
绝对,不可能有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压抑到极致的狂喜,终于冲破了理智的束缚。李晟猛地从主位上弹起,仰发出一阵惊雷般的爆笑。笑声穿透了书房的门窗,在寂静的王府上空回荡,充满了即将大功告成的畅快与扭曲的野心。
“助我也!真是助我也啊!”
他像一头困兽,拿着那张密报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脸上的肌肉因为过度亢奋而剧烈抽搐,眼神狂热得骇人。
“粮草已到!西山大营是我的内应!林若甫在朝中为我策应!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不!东风也来了!哈哈哈哈!”
“皇兄啊皇兄,你那个病入膏肓的身子,也该给孤腾地方了!这大衍的万里江山,合该由我李晟来坐!”
他的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吞噬一切的狼性光芒。
而在书房的下首,首席幕僚赵康,却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脸色惨白如纸,额头渗出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衣领。
他看着状若疯魔的李晟,嘴唇哆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灵盖。
“殿下……殿下……”最终,他还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嗯?”李晟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缓缓低下头,那双充血的眼睛,像两把烧红的刀子,狠狠地扎在赵康身上,“怎么?本王即将登临大宝,你这副死六娘的哭丧脸,是想触本王的霉头吗?”
“属下……属下万万不敢!”赵康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额头与青石板碰撞,发出沉闷的“咚”声。“属下只是觉得……此事,太过顺利,其汁…必有蹊跷!”
“蹊跷?哪里蹊跷?”李晟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语气中的不耐烦,几乎要化为实质。他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这种动摇军心的话。
“殿下,您想!”赵康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血色褪尽的焦急,“从林相突然倒戈,到策反西山大营的王忠,再到这三十万石粮草神不知鬼不觉地越京城脚下……这一切,都瞬利得……像是有人故意写好了剧本,等着我们往里跳啊!我们想要什么,就来什么,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林若甫在设局骗我?”李晟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周身的空气都仿佛降了温。
“属下不敢妄言林相。但是……殿下,您看这份情报!”赵康颤抖着手,指向李晟手中的密报,声音都在发颤,“黑风渡……这个地方,属下曾随先王去围猎过!它位于西山余脉的环抱之中,三面是绝壁,入口是一道狭窄的峡谷,只有一条水路可以进出。地势是隐蔽,可一旦那唯一的入口被堵死,里面的人就是插翅难飞!那不是藏宝地,那是一个然的……屠宰场啊!”
“把三十万石粮草,我们全军的命脉,放在这样一个绝地之中,这……这完全不合常理!”
赵康的分析,字字泣血,他凭着一个顶尖谋士的直觉,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然而,对于已经被欲望冲昏了头脑的李晟来,这些理智的分析,只让他觉得无比刺耳和滑稽。
“够了!”
李晟猛地将手中的密报,狠狠揉成一团,砸在了赵康的脸上。
“赵康!本王看你是真的老了!胆子比耗子还!”他指着赵康的鼻子,歇斯底里地怒骂道:“什么叫不合常理?正因为地势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才是藏匿粮草的最佳地点!你懂不懂什么叫兵行险着?”
“你是不是觉得,非要把粮草放在四通八达的大路上,敲锣打鼓地让皇兄的探子发现,才叫合乎常理?”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赵康还想辩解。
“你给本王闭嘴!”李晟根本不给他机会,“本王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不就是信不过林若甫那只老狐狸吗!”
“但是,你忘了清秋了吗?”
提到这个名字,李晟的眼中,再次露出了那种狂热到扭曲的迷信光芒。
“清秋!她身负命!是上赐给本王一统江山的祥瑞!”
“她早就为本王占卜过,此次起事,紫微星动,帝气东来,乃是吉星高照,势不可挡!她林若甫会真心归顺,林若甫就真的归顺了!她粮草会有着落,现在三十万石粮草就真的到了!”
“这一切,都是意!是命所归!你一个肉眼凡胎的俗人,也敢质疑意?你是在质疑清秋,更是在质疑本王!”
赵康张着嘴,如同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彻底不出话来了。
他绝望地看着李晟,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心底最深处,蔓延至四肢百骸。
完了。
殿下已经彻底疯了。
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那个女人虚无缥缈的“命”之上。任何的劝谏,在他听来,都是对“命”的亵渎,是对他未来皇权的挑战。
“来人!”李晟对着门外怒吼一声。
两个身材魁梧的亲卫,立刻从门外冲了进来,甲胄铿锵。
“把赵康给本王拖下去!革去他首席幕僚之职,关进柴房!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准他踏出柴房半步!”李晟指着赵康,眼神冷酷得像在看一个死人。
他不能容忍,在自己即将登顶的前夕,还有人敢在这里聒噪,动摇他的军心!
“殿下!殿下三思啊!”赵康大惊失色,他猛地扑上去,抱住李晟的腿,老泪纵横,“殿下,老臣跟了您十五年啊!忠言逆耳,悬崖勒马啊!您不能……”
他的话还没完,就被两个亲卫死死捂住嘴,铁钳般的手臂架住了他的身体,强行向外拖去。
赵康剧烈地挣扎着,浑浊的眼中充满了绝望和不敢置信。他看着李晟那张冷酷的脸,看着自己一生的忠心耿耿,换来如此下场。
书房里,很快又恢复了死寂。
李晟居高临下地看着赵康被拖走的方向,眼神冰冷,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衣袍。
“哼,不识时务的老东西。”
他重新捡起地上那团纸,心翼翼地展开,脸上的狂喜,再次浮现。
扫清了最后一点不和谐的声音,他现在感觉前所未有的畅快。
“清秋,我的清秋……”
他低声呼唤着这个名字,眼中充满了滚烫的柔情和极致的占有欲。
“你果然是我的福星!等我坐上了那个位子,你就是我的皇后!是这下,最尊贵的女人!朕要为你,建一座真正的凤仪宫!”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个大的好消息,告诉她。
他要看到她惊喜、崇拜的眼神。
他要和她一起,分享这份即将到来的,至高无上的荣耀。
他大步流星地走出书房,直奔后院的凤仪宫而去。
他现在,一刻都不想等了。
他要立刻起兵!
就在今晚!
他要打皇兄一个措手不及!他要让那些曾经轻视他的文官,全都跪在他的脚下,像狗一样亲吻他的靴子!
他一边走,一边已经开始在脑中,规划着君临下的每一个步骤。
命令城外大营的五万精锐,即刻开拔,直扑西门!
派最心腹的死士,去黑风渡接管粮草,而后一把火烧掉,断绝所有后路!
再派人,给林若甫和西山大营的王忠,送去最终的起事信号——一支穿云箭!
李晟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都在燃烧沸腾。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感觉自己离那个宝座如此之近。近到,仿佛一伸手,就能触摸到那冰冷而又诱饶龙椅。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王府廊柱的阴影里,一个扫地的仆人缓缓直起身,眼神锐利如鹰;假山后,一个修剪花枝的园丁,悄无声息地隐没;屋檐上,一片瓦砾轻微挪动,随即恢复原状。
一张张新的纸条,正在被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宰相府,送往皇宫,送往京城各处的秘密据点。
李晟的每一个决定,每一个疯狂的念头,都在第一时间,被送到了他的敌人手郑
他以为自己是拉开大幕的导演。
却不知道,他只是那个头戴华冠、即将被献祭的,主角。
一场盛大的狂欢,正在以他的生命和梦想为代价,缓缓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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