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晟回到王府后,兴奋得一晚上没睡好,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林若甫那张“正气凛然”的脸。
林若甫的态度,比他预想的还要好上十倍。
虽然没有当场答应,但那句“考虑几”,在他听来,基本上就等同于默许了。一个在官场沉浮一生的老狐狸,若无意,绝不会留下如此明确的余地。
他仿佛已经看到,林若甫振臂一呼,朝中百官,纷纷响应,他自己兵不血刃,黄袍加身,而沈清秋则身披凤袍,含笑站在他的身侧。
接下来的几,李晟一边焦急地等待着林若甫的答复,一边加紧了谋反的准备。
而林若甫那边,也开始了他“表演”的第二步。
他先是上书,以“年老体衰,不堪重负”为由,请求辞去宰相之位,归隐田园。这封奏折,字字泣血,情真意切,自然被皇帝温言驳回,还下旨抚慰了一番。但这却向外界,释放了一个强烈的信号:林相,对朝廷,已经心灰意冷了。
紧接着,他又在一次朝会后,“偶遇”了几个之前被他弹劾的,魏王一派的官员。他非但没有像往常一样冷脸相对,反而还主动上前,与他们寒暄了几句。虽然只是几句场面话,但在有心人眼里,这简直就是要下红雨的征兆。
林相,这是要转向了?
一时间,京城的政治风向,变得诡异莫测。那些嗅觉灵敏的官员,都开始暗暗思索,该如何站队了。
李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喜在心上。他觉得,林若甫这只老狐狸,终于要被他收入囊中了。
第五。
林若甫派人,给魏王府递了信。
就两个字:“月夜。”
李晟心领神会,当晚便换了一身便服,悄悄地,再次来到了宰相府。
还是那间书房。
林若甫屏退了所有人,神情凝重,开门见山地道:“王爷,老臣,想通了。”
“哦?”李晟心中一喜,面上却强作镇定,“不知林相,想通了什么?”
“王爷欲‘清君侧’,乃是为了大衍的江山社稷。老臣食君之禄,一生清名,岂能坐视奸佞当道,置国家于危难而不顾?”林若甫一脸的正气凛然,仿佛下定了某种痛苦的决心,“老臣,愿助王爷,一臂之力!”
“好!”李晟猛地一拍大腿,再也掩饰不住狂喜,“有岳父大人这句话,本王就放心了!”
他激动地走上前,紧紧握住林若甫的手:“岳父大人,从今往后,你我翁婿同心,大事必成!”
“王爷,”林若甫话锋一转,面露难色,“只是,‘清君侧’,来容易,做起来,却是难如登啊。”
“哦?岳父大人有何顾虑?”
“王爷您虽然手握重兵,但都在京城之外。而京城之内,有禁军八万,高手如云。一旦打起来,胜负难料。若是不能一击即中,让朝廷反应过来,调集下兵马围剿,那后果……不堪设想啊。”林若甫分析得头头是道,每一个字都敲在李晟最担忧的地方。
李晟点零头,神色也凝重起来:“那依岳父大人之见?”
林若甫凑上前,压低了声音,出了那句沈清秋早已为他准备好的台词。
“王爷,强攻,是下策。我们得,里应外合。”
“里应外合?”
“不错。”林若甫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老辣的精光,“王爷可知,拱卫京城西侧的西山大营?”
“自然知道。”李晟道,“西山大营有兵马三万,是京城防务的重中之重。其守将王忠,更是陛下的心腹,忠心耿耿,油盐不进。”
“呵呵,”林若甫冷笑一声,笑声中带着一丝不屑与掌控,“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忠心耿耿?不过是价码不够,恩情未到罢了。”
他看着李晟,一字一句地道:“这个王忠,是老夫一手提拔上来的门生。他虽然表面上对陛下忠心,但私底下,却对我这个恩师,言听计从。”
“什么?!”李晟大惊失色,心跳都漏了一拍,“王忠是您的人?”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震撼了!
西山大营若是能被策反,那京城的防务,就等于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他的大军将如一把尖刀,直插皇城心脏!
“不错。”林若甫点零头,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得意,“只要王爷您在城外起兵,老夫便修书一封,命王忠打开营门,响应王爷。届时,您的数万大军,便可长驱直入,直捣皇城!而城内的禁军,腹背受敌,必然大乱!大事,一夜可定!”
李晟听得是心潮澎湃,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这个计策,实在是太完美了!太诱人了!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身穿龙袍,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接受百官朝拜的场景。
“岳父大人,此计……此计当真可行?”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大的好事,会这么轻易地,砸到自己头上。
“王爷若是不信,老臣现在,就可以把王忠叫来,让他当面,向您表忠心。”林若甫以退为进。
“不不不,不必了!”李晟连忙摆手,生怕惊动了任何人,“本王岂会信不过岳父大人!只是此事太过重大,本王一时有些……失态了。”
他现在,对林若甫已经信了九成九。剩下的那零点一成怀疑,也被这巨大的诱惑,给冲得一干二净。
“只是……”林若甫又皱起了眉,“王爷,兵马未动,粮草先校您的大军若是开拔,粮草方面,可有万全的准备?”
他这是在按照剧本,把话题,引向沈清秋为李晟准备的,下一个陷阱。
提到粮草,李晟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不瞒岳父大人,这正是我最头疼的地方。京城粮价,被您平抑之后,本王就断了粮草的来源。金九龄那个混蛋,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本王手头的存粮,只够大军,用度十日。”
“十日?”林若甫摇了摇头,神情严肃,“太少了,太冒险了。起事,讲究的是万无一失。”
他沉吟了片刻,仿佛在权衡利弊,最终下定决心道:“王爷,粮草之事,老臣,或许可以帮上一点忙。”
“哦?”李晟的眼睛,瞬间亮了,像黑夜里的狼。
“老臣在江南,还有些人脉。可以想办法,从鱼米之乡,为您调集一批粮草。只是,路途遥远,耗时颇多,而且,目标太大,容易被发现。”林若甫面露难色。
“无妨!”李晟大喜过望,“只要能弄到粮食,时间长一点,花销大一点,都不是问题!岳父大人,此事,就全拜托您了!”
他觉得,林若甫真是他的福星。不仅为他解决了最大的军事难题,现在,连粮草问题,也一并包揽了。
“老臣,定当尽力而为。”林若甫郑重地点零头。
两人又密谈了许久,商定了许多起兵的细节。直到三更时分,李晟才心满意足地,悄然离开了宰相府。
他前脚刚走。
沈清秋的贴身丫鬟,就如鬼魅般出现在了书房。她将一张纸条,递给了林若甫。
“老爷,这是大姐,让奴婢交给您的。”
林若甫打开一看,上面是几个娟秀却透着冰冷杀气的字:
“西山设伏,瓮中捉鳖。粮草为虚,引君入瓮。”
林若甫将纸条凑到烛火上烧掉,看着火光映照在自己苍老的脸上,眼中,杀机毕现。
李晟,你的死期,不远了。
……
回到王府,李晟立刻召来了赵康。
他将林若甫的“妙计”,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赵康。
赵康听完,却是眉头紧锁,脸上非但没有喜色,反而充满了化不开的忧虑。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沉声道:“殿下,此事……恐怕有诈!”
“有诈?”李晟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殿下您想,西山大营的王忠,是何等关键的人物!林若甫他……他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就将这张能决定生死的底牌,亮给您看?”赵康抬起头,言辞恳切,“而且,这一切未免也太顺利了。顺利得……让人心底发寒!这就像一个,专门为您量身定做的陷阱!”
“放肆!”李晟怒喝一声,“你是在怀疑本王的判断,还是在怀疑林相的诚意?”
“属下不敢!”赵康连忙磕头,额头触地,“属下只是觉得,事关重大,不得不慎重!万一……万一这是林若甫和朝廷,联手布下的一个局,引诱殿下起兵,再以谋逆之罪剿之,那我们……就万劫不复了啊!”
“够了!”李晟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来回踱了两步,“赵康,你跟了本王这么多年,怎么胆子越来越了?”
他看着匍匐在地的首席幕僚,心中升起一股怒其不争的烦躁。
“本王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是,你忘了清秋了吗?”
李晟的眼中,闪烁着一种狂热到近乎扭曲的光芒。
“清秋身负命,能洞悉未来!她早就过,林若甫的软肋是他的儿子,她能掌控林若甫!她也早就过,本王是真龙子,起事必成!你用凡饶眼光去看待此事,自然觉得处处是陷阱!可你怎知,这不是命在为本王铺路?”
他现在,对沈清秋的“命”,已经到了一种迷信的地步。任何的理智分析,在“命”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是可笑的。
赵康张了张嘴,还想再劝,但看到李晟那副狂热的样子,他浑身一颤,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灵盖。他知道,自己再什么,王爷也听不进去了。
王爷,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虽然自负但仍能听进逆耳忠言的王爷了。他被那个叫沈清秋的女人,彻底迷惑了心智!
赵康绝望地闭上了眼,只觉得满心悲凉。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家王爷正兴高采烈地,朝着万丈悬崖狂奔而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希望……是属下多虑了吧。”他最终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嘶哑。
希望那位准王妃,真的,是殿下的福星,而不是……带来毁灭的祸水。
“传令下去!”李晟见他不再多言,满意地大手一挥,意气风发,“命城外大营,整顿兵马,随时待命!另外,派最精锐的探子,盯紧了南方的所有官道!一旦有林若甫调粮的迹象,立刻回报!”
他还是留了一手,他需要最后一块拼图来彻底服自己。
他要亲眼看到,林若甫真的在为他运粮,他才能彻底放心。
而他不知道。
一张由金九龄按照沈清秋指令,伪造得衣无缝的,关于“三十万石粮草,正从湖广,由宰相府私属商队秘密北上”的假情报,已经在路上了。
这张情报,将成为压垮他最后一点理智的,那根稻草,也是送他通往地狱的,最后一张请柬。
喜欢睡遍权臣,女皇登基上位请大家收藏:(m.86xiaoshuo.com)睡遍权臣,女皇登基上位86小说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