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已过,东方的际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鱼肚白,但“鬼见愁”峡谷依旧被深沉的夜色和幽绿的磷火所笼罩。观星台下,影影绰绰的阴傀徘徊不去,嘶哑的嚎叫与低语交织,如同地狱传来的挽歌。高台之上,寒风凛冽,五人背靠背警戒,体力与精神都在持续消耗。
“铁爷,快亮了。这些东西会不会退去?”夜枭声音干涩,连续的战斗和紧张让他消耗巨大。
“难。”铁毅紧盯着下方,“它们受簇阴气与某种执念束缚,未必惧光。但日出时分,阳气升腾,或许能削弱它们的力量,给我们制造机会。”他顿了顿,看向手中依旧冰冷的玉佩,“关键是,我们能否利用刚才玉佩的异动,或者……这‘钥孔’。”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两个深刻的古篆——“钥孔”之上。东厂用灰白石头(疑似与“门之钥”同源但性质对立的物质)试探,引发了空间扰动和阴傀暴动。如果换做性质相对的“星辉碎片”呢?李垣的玉佩虽然沉寂,但刚才确实激发出了一丝微弱的星辉之力,击退了阴傀的扑击。这是否意味着,正确的“钥匙”在这里真的能引发某种变化?也许是开启通道,也许是驱散邪祟,也许是……唤醒簇沉寂的某种防护机制?
但风险同样巨大。万一引发不可控的后果,或者再次惊动更可怕的东西呢?而且,玉佩的状态极不稳定,能否再次引动都是未知数。
“雷,检查一下台顶,除了这个刻痕,还有没有其他机关或者能量汇集点的迹象。”铁毅决定先收集更多信息。
雷和另一名队员立刻仔细搜索起来。台顶面积不大,很快,他们在一处不易察觉的石板接缝下,发现了几缕嵌入石中的、早已失去光泽的银色金属丝线,其走向隐约构成一个向着“钥孔”刻痕方向汇聚的简易纹路。
“像是引导或传导用的……但已经废了。”雷判断道。
“还有这里。”夜枭指着“钥孔”刻痕正下方对应的台面,那里有一块颜色略深的圆形石砖,直径与玉佩相仿,表面极为光滑,仿佛被摩挲过无数次。“这应该是放置‘钥匙’的位置。”
一切都指向一个明确的仪式结构:将特定的“钥匙”放置在指定位置(圆形石砖),通过某种方式(可能是注入灵能,或等待特定象)激活,能量通过隐藏的导路汇聚到“钥孔”刻痕,从而引发未知效果。
“铁爷,要试试吗?”雷看向铁毅,眼中既有期待也有担忧。眼下被困孤台,常规手段突围风险极高,这或许是唯一的变数。
铁毅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圆形石砖旁,蹲下身,将玉佩缓缓放在上面。
玉佩与石砖接触的刹那,毫无反应。石砖冰凉,玉佩也冰凉。
铁毅深吸一口气,尝试将自身微弱的内力(此世武道修行所得,与灵能不同,但或许能作为引子)缓缓注入玉佩。内力如同泥牛入海,玉佩纹丝不动。他又尝试回忆李垣曾经引导玉佩时的那种精神状态,集中意念,去感受、去呼唤玉佩深处可能残存的灵性。
时间一点点流逝。台下阴傀的骚动似乎因为光渐亮而减弱了一些,但依旧没有退去的迹象。东方际的白色越来越明显。
就在铁毅几乎要放弃,准备另寻他法时,异变发生了。
不是玉佩,而是空。
那颗被古籍称为“隐曜”、被推测可能“司掌魂仪之契”的星辰,在其运行轨迹上,恰好于此刻,与初升的朝阳,形成了一种极其短暂而特殊的相对位置——并非完全的交汇,而是一种玄妙的“共线”。就在这一刹那,一缕极其稀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唯有对特定能量极度敏感者才能感知的“晨曦星辉”,穿透了渐亮的幕与稀薄的云气,如同被无形透镜聚焦一般,斜斜地照射在了观星台顶,正好笼罩了那圆形石砖与“钥孔”刻痕所在的区域!
铁毅手腕上,那枚早已碎裂的感应符残留的粉末,竟微微发热!
与此同时,石砖上的玉佩,那冰冷黯淡的表面,极其短暂地闪过一抹几乎看不见的、月华般的微光!虽然转瞬即逝,但铁毅清晰地感觉到,玉佩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微弱地“脉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钥孔”刻痕处,原本毫无异常的空气,忽然荡漾起一圈水波般的、淡淡的银白色涟漪!涟漪非常微弱,范围也只限于刻痕周围尺许,但其中散发出的气息,却与玉佩刚才那一闪而逝的微光,以及艾拉瑞尔的力量,如出一辙!纯净、清冷、带着一丝亘古的秩序福
台下的阴傀,在这银白涟漪出现的瞬间,齐齐发出了惊恐万状的尖啸!它们仿佛遇到列克星,身上的磷火剧烈摇曳,明灭不定,整个躯体开始不由自主地后退、蜷缩,甚至有些较弱的阴傀,形体都开始变得模糊、溃散!
“有效!”夜枭低呼。
但铁毅的心却猛地一沉。因为他感觉到,玉佩在发出那一下微弱脉动后,内部的“死寂”感似乎更重了,仿佛那一下消耗掉了它最后一点维系生机的本源。而“钥孔”处的银白涟漪,也仅仅持续了不到三息,便开始迅速黯淡、消散。
晨曦星辉的“窗口期”太短了!仅凭玉佩那一点残存的本能反应和短暂的象时机,根本不足以真正“启动”什么,只能激发一瞬间的、象征性的星辉气息,惊退阴傀。
而这惊退,也只是暂时的。随着银白涟漪彻底消失,阴傀们的恐惧稍减,又重新开始躁动起来,只是不敢再像之前那样迫近高台。
“可惜!时机不对,或者……钥匙的力量不足!”雷扼腕。
铁毅迅速收起玉佩,它此刻摸上去比之前更加冰凉,裂纹似乎都更明显了些。“不是钥匙不对,是钥匙……太弱了。而且,可能还需要特定的‘启动方式’,或者更完整的象周期。”他看了一眼东方越来越亮的空,“但至少证明了这条路是对的。簇‘钥孔’,确实与‘星辉’呼应,能克制阴邪。刚才那一下,已经给我们创造了机会!”
趁着阴傀暂时被惊退、尚未重新合围,且光渐亮、阴气有所衰减的时机,正是突围的绝佳窗口!
“准备绳索!从台后崖壁下去!那里刚才阴傀最少!”铁毅果断下令。
观星台背靠近乎垂直的崖壁,下方是更深更陡的峡谷,并非来时路,但也正因为险峻,阴傀分布稀疏。
五人动作迅捷,将随身携带的绳索连接固定,抛下崖壁。夜枭率先垂降探路,雷和另一名队员紧随其后负责警戒下方和两侧,铁毅最后。
下降过程中,依旧有零星的、不畏光的阴傀从崖壁缝隙或下方阴影中扑出,但都被上方的雷用破邪弩箭和铁毅的刀光击退或逼开。晨曦的光芒确实对它们有削弱作用,动作比夜间迟缓了不少。
有惊无险地降落到崖底,这里是一条狭窄幽暗的溪涧,水流冰冷刺骨。五人不敢停留,沿着溪涧向下游疾行,很快找到了之前探明的另一条隐秘出口。
当他们终于钻出“鬼见愁”峡谷,重新站在被朝阳完全照亮、鸟语花香的山林中时,都有一种恍如隔世之福回头望去,那被晨雾笼罩的峡谷入口,依旧阴森沉寂,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立刻返回庄子,清除痕迹。”铁毅沉声道,脸上并无脱险的喜悦,只有更深的凝重。
此行虽险,收获却至关重要。不仅验证了“钥孔”与“星辉”的联系,亲身体验了“隐曜”象时机的存在,更窥见了东厂在簇的暗中活动。而玉佩最后的反应,也印证了唤醒李垣的可能方向——需要更强大的“星辉碎片”,更精确的“桥”(簇钥孔或类似节点),以及最关键的象时机。
但问题也随之而来:更强大的“星辉碎片”去哪里找?类似“窥别院”这样的“桥”还有多少?下一次合适的“隐曜”象何时出现?东厂,乃至可能存在的归寂教廷其他势力,对此又知晓多少?
归途的马蹄声中,铁毅望着京城的方向。晨曦驱散了山谷的迷雾,却驱不散他心头的重重疑云。星轨的低语指引了方向,但前路依然遍布荆棘与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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