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如镜，倒映着黎明时分淡青色的空。
昨夜激战的疲惫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陈凡紧绷的神经。
他下意识地抬手，触摸胸前衣领上那枚别致的银色发卡，冰凉的金属触感带着雨水的湿意，却仿佛仍残留着苏晚萤指尖的温度——细腻微暖，像一片薄云贴在掌心，顺着血脉流入心脏，悄然抚平躁动的情绪。
一夜的血战与牺牲，换来了城市的暂时平静，但他心中那根名为“责任”的弦，却被绷得更紧了。
他需要一个地方，让翻腾的心绪沉淀下来。
穿过一条幽深的老旧巷弄时，一声微弱而痛苦的呜咽，像根细针，精准地刺入他的耳膜。那声音沙哑、断续，夹杂在风掠过铁皮屋顶的“哐啷”声中，几乎被吞没，却又固执地钻进脑海。
陈凡循声望去，在巷口堆积如山的垃圾堆旁，一个破烂的纸箱里，蜷缩着一团雪白的东西。
那是只猫，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仿佛从月光里剥落的一块碎片。然而此刻，它的后腿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断了。原本华丽的皮毛被血污和泥浆黏合成一绺一绺，散发出淡淡的腥锈味与腐叶气息。它半睁着眼，试图挣扎着爬出纸箱，但每一次努力都只换来更剧烈的颤抖和跌倒。粗糙的纸板边缘蹭过它裸露的伤口，发出细微的“嘶啦”声，像是布料撕裂，又像灵魂在低吟。
在那双沾满污垢的眼眸深处，瞳孔竟泛着一抹清冷如月的淡淡白色光泽，微微闪烁，如同深夜湖面浮起的霜雾。
几个早起上班的路人行色匆匆地经过，其中一个年轻女人看到这一幕，立刻皱眉掩鼻，拉着同伴快步走开：“脏死了，快走吧，别惹上一身病。”她话时，口罩边缘飘出一口热气，混着廉价香水味，随风扑来，令人作呕。
那嫌恶的语气让陈凡的脚步猛地一顿。
也就在这时，沉寂的系统界面突然在脑海中弹出提示：
【检测到濒死生灵，经初步扫描，该生灵具备微弱灵根潜质。
救助该生灵可计入“护生”类善行范畴，是否确认介入？】
陈凡没有立刻回答系统。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裤子口袋，指尖触碰到一叠尚有余温的纸币——纸张略带粗糙，边角已有些卷曲，那是昨夜系统结算“九幽归墟阵”事件后，他特意从“功德银斜里兑换出的五百元现金，原本是打算今去医院，把之前苏晚萤为他垫付的、还欠着一部分的医药费给补上。
他看着那只白猫在纸箱里徒劳地挣扎，那倔强又无助的样子，像一道闪电划破记忆的迷雾。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十岁那年，在孤儿院的墙角发高烧，烧了整整三，无人问津。
那个寒冷的夜晚，他也是这样，一次次想站起来去求助，又一次次无力地滑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水泥地的寒意透过单薄裤管渗入骨髓，耳边只有远处厨房锅铲碰撞的“叮当”声，冷漠而遥远。
那股被世界遗弃的孤独感，跨越时空，与眼前这只兽的绝望重叠在了一起。
陈凡深吸一口气，缓缓蹲下身。
他脱下自己那件还算干净的外套，心翼翼地将那只颤抖不止的白猫裹住，动作轻柔得像是捧着一件稀世珍宝。猫身上传来微弱的体温，带着病态的凉意，呼吸浅促，每一次起伏都牵动着他掌心的神经。
“这世道，谁还不是个没人要的崽？”他低声自嘲了一句，抱着它，转身朝最近的宠物医院跑去。
宠物医院里，一股浓烈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混合着动物毛发受潮后的膻味，刺激得鼻腔发酸。灯光惨白，照得走廊地面反光如镜。值班医生检查完白猫的伤势后，摘下口罩，对着陈凡摇了摇头：“情况很糟。后腿两处粉碎性骨折，还有严重的内出血和感染。手术可以做，但风险很高，而且……费用不低。手术加上术后一周的护理，至少要八百块。”
八百。
陈凡的心沉了一下。
他咬了咬牙，从口袋里掏出那皱巴巴的五百块现金，全部拍在了接待台上，纸币摩擦台面发出“啪”的一声闷响：“医生，求您了，先给它做手术。剩下的钱，我今就去打工，一定补上。”
医生看着他真诚而焦急的眼神，又看了看他怀里那只奄奄一息的猫，叹了口气，点零头：“行吧，我先让护士准备。”
手术室的红灯亮起，陈凡在门外的长廊上焦躁地来回踱步。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沙沙”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他脑中闪过老吴昨晚在电话里过的话：“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在扛事了，有晚萤，有我在。”他下意识地摸出手机，想给苏晚萤或者老吴打个电话求助。
但当他看到缴费单上那行刺眼的“非医保项目，不予报销”的字样时，又默默地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金属外壳轻轻磕碰大腿，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咔”。
有些事，是自己的选择，就不能总想着靠别人分担。
这是他从孤儿院就学会的、刻在骨子里的固执。
漫长的两个时过去，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
出来的医生脸上却带着一种混合了惊讶与困惑的表情：“怪了，真是怪了！手术很成功，但最奇怪的是，它的伤口愈合速度远超常理，几乎是我缝合完就开始快速自愈。而且……它的体温一直偏低，心跳频率也慢得异乎寻常，不像是正常心跳，倒像是在……冥想。”
就在这时，被护士抱在保温箱里的白猫，那双月白色的眼睛忽然完全睁开，清亮的光芒一闪而过，如同夜空中倏然划过的流星。
它动了动耳朵，绒毛轻颤，发出细微的“簌簌”声，目光精准地锁定在陈凡身上，一道清冷而略带沙哑的意念，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凡人，你救我一命，我还你一条命途。”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陈凡一个激灵，差点以为自己因为熬夜出现了幻听。
那白猫见他一脸惊愕，似乎有些不屑，甩了甩耳朵，意念再次传来：“区区凡尘浊气造成的伤势，也想断我月华血脉？若非本座力量尚未恢复，岂会落魄于街头？从今日起，我与你结下契约，非为奴役，乃偿还恩义。”
它话音刚落，陈凡脑海中的功德系统界面轰然震动，一道道金色流光飞速闪过，最终汇聚成一行崭新的文字：
【检测到高等灵兽主动缔结契约……系统2代新功能模块解锁：开启“功德灵契”！
绑定灵宠：白（月华灵猫·幼年期）。
特性：夜视窥鬼、灵气嗅辨、月华迷雾（当前状态虚弱，冷却时间72时辰）。】
陈凡：“……”
他觉得自己的人生，正在朝着一个越来越魔幻的方向狂奔。
当晚，为了不引人注意，陈凡将自称为“白”的白猫偷偷带回了快递站的密室。
他绕开主街，专挑路灯损坏的背巷前行，外套拉链紧闭，只留一条缝隙透气。几次察觉背后有人尾随，回头却只见风吹塑料袋沙沙作响，像幽魂低语。直到确认甩掉所有可疑视线，才敢敲响快递站后门的暗号三声。
老吴戴上老花镜，拿着强光手电筒，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白的骨骼结构和毛发根部，神色变得异常凝重。
“凡，你这回捡到宝，也惹上大麻烦了。”老吴放下手电，沉声道，“这不是普通的变异种。如果我没看错，这是上古‘望舒族’的遗脉，传中月神望舒的伴生灵兽后裔，能通阴阳之隙，看破虚妄。但也正因为它稀有，在地下黑市里，它的眼睛是无价之宝。有个疆剜目会’的邪派组织，就专门猎捕这类灵兽，活取其眼，用来炼制窥探机的邪术法器。”
正着，密室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嗤”响，一道黑影从窗外一闪而过，留下一截仍在燃烧、散发着诡异香味的符纸——那气味甜腻中透着腐朽，像是香灰混着尸蜡，钻入鼻腔便让人头晕目眩。
“是‘阴引香’！追踪用的！”老吴脸色一变，立刻冲到墙边，启动了密室的屏蔽阵法，“他们已经盯上这里了！”
陈凡低头看向窝在软垫上的白。
它正姿态优雅地舔着自己前爪上已经愈合的伤口，舌尖掠过皮毛时发出细微的“啧啧”声，听到老吴的话，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意念传音道：“一群连灵气本源都感应不到的蝼蚁，也配动我？”
然而，当夜深人静，陈凡悄悄返回密室时，却发现白正蜷缩在角落里微微发抖，新生的皮肉下，伤口隐隐有血丝渗出，一滴银白色的液体顺着爪尖滑落，砸在垫子上，发出极轻的“嗒”声，如同钟摆轻敲。
显然，强行催动血脉之力与他沟通，并抵御阴引香的追踪，引发了严重的反噬。
陈凡没话，只是默默拿来干净的纱布和老吴给的草药药水，蹲下身，轻轻为它擦拭。药水触碰伤口时，白肌肉一紧，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气，却没有挣扎。
“嘴硬也没用，”他低声，“不管你以前多厉害，现在就是个需要人护着的家伙。”
白猛地别过头，将脸埋进蓬松的尾巴里，只传来一句闷闷的嘀咕：“……多管闲事。”
第三日傍晚，通过老吴的情报网，线索指向了城西一座废弃多年的屠宰场——那里曾是“剜目会”的一处临时据点。
陈凡心生一计，故意让老吴对外放出假消息，称“灵猫伤重，已被连夜送往市外的专业疗养基地”。
果不其然，子时刚过，三名黑衣人鬼鬼祟祟地闯入了快递站的外围区域。
为首的是个壮汉，脸上横贯着一道蜈蚣般的狰狞刀疤，双眼浑浊泛黄，透着一股靠吞噬劣质妖丹强行提升修为的虚浮气息。
正是“剜目会”的底层头目，刀疤刘。
他一脚踹开快递站的院门，狞笑道：“老东西，听你们养了只值钱的‘眼睛’？乖乖交出来，留你们一个全尸。”
陈凡按照计划，佯装慌乱地从后门逃出，将他们引向了预设的战场——屠宰场深处。
这里挂满了生锈的铁链与挂钩，随风轻晃，发出“叮铃”脆响，如同招魂铃；地面残留着大片干涸发黑的血迹，踩上去黏脚，散发出铁锈与腐败混合的腥气。阴风穿堂而过，吹得衣角猎猎作响。
就在刀疤刘狞笑着扑来，利爪直取陈凡后心的瞬间，一直藏在他怀里的白猛然跃上头顶的横梁。
它那双月白色的双瞳在黑暗中骤然绽放出清冷辉光，一声稚嫩却威严的低喝响彻在众人脑海：
“月华迷雾，启！”
一层银灰色的薄雾如潮水般从它身上弥漫开来，触地即凝，瞬间笼罩了整个区域。雾气冰凉，带着月夜露水的气息，渗入皮肤，令人寒毛直竖。
雾气中，视线、声音、甚至空间感都开始扭曲变形。
三名黑衣人顿时迷失了方向，彼此误认为敌人，刀光剑影交错间，竟自相残杀起来！
“就是现在！”
陈凡抓住机会，身形如电，贴近因内斗而露出破绽的刀疤刘，甩手弹出三张早已准备好的【定魂钉符】，精准地封住了他的几处关键经脉。符纸贴肤即燃，发出“嗤嗤”轻响，伴随着皮肉焦糊的微臭。
紧接着，他运转新学的《破煞诀》，一掌印在刀疤刘的膻中穴上。
“噗——”刀疤刘狂喷一口黑血，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修为被瞬间打散。
他嘶吼着，状若疯癫：“善？什么是善？！老子在烂泥里爬，快饿死的时候，谁给过我一口饭吃？！弱肉强食才是这世道的真理！”
陈凡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所以我没让你死。但这条路，你不准再走。”
战斗结束后，陈凡掏出一张【净尘符】点燃，灰烬随风卷起，抹去霖上的打斗痕迹。他对老吴发了条加密消息：“老地方，清道夫出动。”远处阴影中走出两个戴面具的人，熟练地拖走昏迷的三人，像搬运垃圾一样消失在夜色郑
黎明前，风停雾散。
白虚弱地趴在陈凡的肩膀上，一身雪白的毛发都黯淡了不少，呼吸微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凡抱着它，走在回城的路上。
路过一盏昏黄的路灯时，灯光洒落，映出一人一猫的影子，拉得很长。
白忽然抬起头，耳朵轻动，绒毛在微风中泛起涟漪，用神念问道：“喂，凡人，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跟你结契吗？”
不等陈凡回答，它又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低语道：“因为……你抱着我的时候，心跳声……和我娘亲一样稳。”
话音落下的瞬间，系统界面悄然弹出提示：
【检测到双向情感联结加深，灵契亲密度+1。
解锁新机制：【功德共享】。
即刻起，宿主与灵宠可按7:3的比例，共同分配由相关善行产生的功德收益。】
远处，熟悉的巷口，苏晚萤正撑着一把伞静静地站着，手里提着一个保温饭海雨丝落在伞面，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春蚕食叶。
看到陈凡的身影，她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轻轻挥了挥手。
晨光熹微，雨丝如尘，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美好。
陈凡低头看向怀中已经沉沉睡去的白，忽然觉得，这个漫长而阴冷的雨季，好像真的快要过去了。
就在此刻，怀中的白耳朵忽然微微一竖，瞳孔骤然收缩，如同针尖。
“……又有那种味道。”它低声道，声音几近呢喃，“和阴引香相似，却又更古老……像是来自坟墓深处。”
话音未落，裤兜里的手机骤然响起——刺耳的铃声撕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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