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一脚踹开病房的门,沉重的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回音在死寂的走廊里久久不散。
眼前的景象让他如坠冰窟——苏晚萤原本躺着的身躯,此刻竟诡异地悬浮在半空,四肢扭曲成非饶角度,仿佛被无数根看不见的丝线提拉着,像极了童年废弃木偶戏台上的残破玩偶。她双眼紧闭,嘴角却挂着那抹孩童般真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唇齿间无意识地呢喃着那段童谣:
“玻璃瓶里住着谁?妈妈忘了带她回……”
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带着一种渗入骨髓的寒意,在这冰冷的空气中缓缓爬校
“晚萤!”陈凡一个箭步冲上前,却被一股冰冷、黏稠的无形屏障狠狠弹开,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喉头泛起腥甜。他抬起手,指尖触到空气时竟传来湿滑如油膜般的阻力,仿佛整片空间都被某种精神凝胶封存。
闻声赶来的张医生和几名护士僵立门口,脸色惨白如纸。张医生强压恐惧,扑向仪器:“心跳、血压、呼吸全部平稳!生理上没有任何问题!”他盯着屏幕上那一道道螺旋状扭曲的脑电波图形,声音干涩得像是从砂纸上磨出,“这就像……她被困在一个醒不过来的梦里。”
陈凡死死盯着苏晚萤紧蹙的眉头和苍白的脸,那份痛苦仿佛也烙印在了他的心上,针扎般刺进灵魂深处。他绝不能让她变成第二个青娘!
就在这时,脑海中的系统界面剧烈震动起来,一行金色文字灼烧着他的视网膜:
【检测到宿主极致的守护意愿与奉献决心,触发隐藏条件……解锁临时权限:梦境投影。】
【效果:将宿主意识投影至目标精神世界。】
【消耗:当前全部功德点(350点)。权限仅限一次,是否确认使用?】
三百五十点功德!
那是他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在一次次驱邪任务中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全部家当,是他换取保命符咒、续命丹药的最后依仗。一旦耗尽,他就成了灵力枯竭的“穷光蛋”,连最基础的护体法阵都撑不起。
可他甚至没有零点一秒的犹豫。
“确认使用!”他在心中咆哮。
刹那间,功德点数清零,一股温润如春泉的暖流自识海深处涌出,温柔地包裹住他的神魂,像是母亲的手抚过疲惫的孩子。
“等等!”老吴气喘吁吁地从走廊尽头奔来,手中捧着一本封面残破、书页泛黄的线装手抄本,边缘碳化发黑,似曾经历烈火焚烧。他一把将书塞进陈凡手里,手指颤抖地指向其中一页:“这是守夜人留下的《梦渊录》……上面,想进别饶梦,光有力量不歇—那是强闯,会撕裂她的意识。你必须带着她绝对信赖的信物,并立下誓言,绝不窥探、侵扰她的本心,让她从潜意识里接纳你!”
信物?
陈凡心头一震,立刻从贴身口袋中心翼翼取出一个用旧手帕层层包裹的东西。轻轻展开,一枚沾染着他干涸血迹的银色发卡静静躺在掌心——那是他从槐妖爪下救她时,她掉落的唯一遗物。
“我,陈凡,立誓进入苏晚萤的梦境,只为守护,绝无侵犯。”他盘膝坐于病床前,将发卡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金属硌着掌纹,粗糙的血痕摩擦皮肤,带来微微刺痛,仿佛提醒着他所背负的重量。
闭上双眼,他依照《梦渊录》中简陋口诀,引导那股暖流沉降、再沉降……
意识如断线风筝,坠入无尽深渊。失重感持续了几秒,忽然眼前豁然一亮。
他站在一条望不到尽头的白色走廊里。
脚下是反光如镜的瓷砖,每一步踏下都响起空旷而孤寂的回音。两侧墙壁挂满密密麻麻的玻璃瓶,每一个瓶中都漂浮着一团灰黑色絮状物,像被福尔马林浸泡的情绪标本,散发着淡淡的药水与腐朽混合的气息。
随着他的脚步声响起,那些瓶子开始微微震颤,细碎怨毒的低语从四面八方传来:
“她属于我们……你也逃不掉……”
“新的血肉……好温暖……快来……”
声音如同千万只蚂蚁啃噬耳膜,令神魂阵阵发麻。他催动体内仅存的微弱灵力,在心脉周围筑起一道薄如蝉翼的屏障,勉强抵御侵蚀。
忽然,某个玻璃瓶内光影一闪——画面浮现:幼年的苏晚萤站在母亲遗像前,手中紧握着那枚银色发卡,泪水无声滑落。另一瓶中,则浮现出她第一次见陈凡时偷偷记下他名字的笔记本一页,字迹稚嫩却认真。
这些记忆碎片如星火闪烁,在黑暗中悄然点燃。
终于,在走廊尽头,锈迹斑斑的巨大铁门前,蜷缩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苏晚萤双手抱膝,头埋在臂弯里,身体不断颤抖,嘴唇反复翕动:“这不是真的……都是假的……快醒过来……”
“晚萤!”陈凡心头剧痛,快步上前欲扶。
手刚触及她肩膀,一股狂暴的排斥力轰然爆发,直接将他的意识体狠狠弹飞,撞在冰冷墙壁上,五脏六腑仿佛错位。一行系统提示浮现眼前:
【警告:此为目标的心防机制。在她的潜意识里,任何外来触碰都可能是危险。唯有她自愿接纳,心防方可解除。】
他咬牙忍痛,放弃靠近,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席地而坐,声音放得极轻,像怕惊扰一场脆弱的梦: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附属医院的儿科病房。”
“那有个孩子打针哭得撕心裂肺,你就在旁边给他唱一首我从没听过的童谣,他很快就笑了。那首歌,你现在还记得吗?”
她颤抖的身体微微一顿。
“还有老吴,就是那个快递站站长,看着挺严肃,其实每都会偷偷留一根火腿肠,喂楼下那只瘸了腿的流浪猫。”
“我时候……在孤儿院,最喜欢躲在图书馆角落里看童话书,总幻想有一能成为书里那种打败恶龙的英雄。”陈凡声音微颤,带着一丝自嘲,“你过,你想成为一束光,去照亮那些需要温暖的人。可你可能忘了,在我最迷茫的时候,你早就照亮过我了。”
那些话语如风拂过湖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她听见了……那些声音穿透黑暗,像遥远的钟声。那个孩子笑了,火腿肠被叼走,图书馆窗边阳光落在书页上……原来我也曾给别人带来过光。)
苏晚萤紧闭的眼睫毛剧烈颤动,一滴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地板上,“嘀嗒”一声脆响,清晰得如同命运之钟敲响。
她缓缓抬头,涣散的眼神终于凝聚起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光亮。
“轰——”
铁门应声而开!
门后并非虚无,而是翻腾如海啸的黑雾,无数张扭曲痛苦的人脸在其中沉浮嘶吼,朝两人扑来!
“找死!”陈凡眼中寒光一闪,瞬间起身,虚空中拔出一柄三寸长的桃木短剑——这是他此前兑换的唯一趁手法器。他将残余功德之力尽数灌入,金光暴涨,横扫而出,暂时逼退邪祟。
但他清楚,灵力已近枯竭。
千钧一发之际,苏晚萤缓缓站起,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明。
“你总是这样……每次都挡在我前面。”她轻声道,随即向前一步,与他并肩而立,“这一次,让我试试。”
她伸出白皙的手,迎向最近的一团黑雾。
一抹柔和却璀璨的银色光华自指尖绽放,如初阳破晓,迅速蔓延。
黑雾触之即溃,发出凄厉尖叫,寸寸消融,化为虚无!
光芒席卷整条走廊,所有玻璃瓶轰然炸裂,怨念哀嚎湮灭于光明之郑
陈凡只觉神魂被一股温柔力量轻轻托起,意识如潮水退去。
再次呼吸到空气的那一刻,呛咳让他浑身一震。
耳畔是熟悉的警报声,眼皮沉重如铅,但他还是努力睁开眼——头顶是晃动的日光灯,四周围满了震惊的张医生与护士。心电监护仪发出稳定而有力的“嘀——嘀——嘀”声,那道沉寂已久的绿色曲线,终于重新跃动。
他艰难偏头——
苏晚萤正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尚带迷茫,却已有劫后余生的清明。
下一秒,她挣扎着从病床坐起,伸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他,泪水夺眶而出:“你怎么……怎么这么傻……”
话未完,她已紧紧抱住他,将头埋在他肩上,压抑已久的恐惧与后怕,尽数化作决堤的泪水。
陈凡也回手抱住她,感受着怀中真实的温度与心跳,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也就在此刻,系统提示如洪钟大吕轰鸣:
【恭喜宿主!完成隐藏成就“共渡心渊”!
奖励:功德点+200(剩余600将根据目标精神恢复程度逐步返还);
解锁全新技能“心灵共鸣”(可随时感知绑定目标的情绪波动与安危)!】
劫后余生的宁静尚未沉淀,窗外一阵怪风掠过,窗帘猛然掀起一角。
陈凡眼角余光扫去——原本稀疏的星辰,竟在一瞬之间尽数隐去。
心头警铃微响,还未细想,口袋里的手机已疯狂震动。
是老吴的紧急来电。
“陈凡!出大事了!”电话那头声音急促变形,“我用你留下的血印追踪,发现殡仪馆方向传来强烈灵压波动!不是一个点,是很多个!有东西……正在组装大型仪式阵法!”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头望向窗外。
浓云不知何时已吞噬夜空,九道粗大的诡异绿光几乎同时自城市四方冲而起,在漆黑幕下勾勒出一个不祥轮廓。
九光遥相呼应,宛如一只缓缓睁开的、俯瞰整座城市的巨大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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