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浓稠的墨汁,浸透了昆仑山巍峨的轮廓。往日里仙气缭绕、钟声清越的昆仑主峰,今夜却笼罩在一片异样的沉寂之郑护山大阵依旧流光溢彩,但光芒似乎都黯淡了几分,透着一种外强中干的疲惫。
主殿后方的禁地,玉磬真人闭关的洞府石门紧闭,门外连个值守的道童都没樱只有石壁上几丛夜光苔藓散发着幽微的绿光,映得洞口如同巨兽沉默的嘴。
而在距离不远的“清虚阁”内,却是灯火通明。昆仑留守的十数位核心长老齐聚于此,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坐在上首的,是另一位太上长老,玄诚子。他须发皆白,面容清癯,此刻却眉头深锁,眼神里满是挥之不去的阴郁与痛惜。
阁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颓丧。
“玉磬师兄……还是不肯见人?”一位中年模样的长老打破沉默,声音干涩。
玄诚子缓缓摇头,长长叹息一声,那叹息仿佛承载着昆仑山万钧之重:“他心境已近崩塌,道心蒙尘……此番打击,于他而言,太重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座每一位面色灰败的同门,“于我等,于整个昆仑,又何尝不是?”
另一位脾气火爆的长老猛地一拍桌子,紫檀木的桌面竟被拍出一道细碎裂痕:“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想我昆仑,自上古传承,领袖群伦万余载,何曾受过这等屈辱?签那等丧权辱宗的契约也就罢了,明日……明日还要去那腌臜之地,对着那无耻之徒,强颜欢笑,鼓掌祝贺?我……我恨不能自毁道基,也不愿受此羞辱!”
“够了!”玄诚子低喝一声,虽然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自毁道基?然后呢?让昆仑群龙无首,彻底分崩离析?让门下数万弟子,沦为他人砧板鱼肉?让祖师基业,万载传承,断送在我等手中?”
那长老张了张嘴,最终颓然坐下,双手抱头,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
“形势比人强。”玄诚子的声音充满了疲惫,“那李英俊……手段狠辣,心思诡谲,实力更是深不可测。他手中握着的不只是武力,还有能瓦解人心、操控舆论的灵网,有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诡异丹药,更有那份……汇聚了几乎整个修真界气阅契约。我们……已无退路。”
他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空间,看到明日那个熟悉而屈辱的会场。
“明日之后,”玄诚子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预言般的悲凉,“无论典礼如何‘简朴’,无论那李英俊如何表演他的‘勉为其难’,在世人眼中,在历史记载里,昆仑……都将不再是过去的昆仑。我们亲手递上的推举书,玉磬师兄被迫练习的鼓掌,还有我们即将在镜头前强撑的笑脸……都将成为昆仑再也洗刷不掉的烙印。颜面?呵呵……”
他苦笑一声,那笑声比哭还难听:“自签约笔落下的那一刻起,昆仑……便已无颜面可言了。明日,不过是把这份无颜,公之于下罢了。”
阁内一片死寂,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映照着每一张写满屈辱、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脸庞。一些年轻些的长老,眼眶已然通红。
同一片夜空下,远在西欧某处山脉阴影中的古老哥特式城堡内,气氛却是另一种极致的冰冷与压抑。
这里是黑暗议会总部,“永夜古堡”的最深处,德古拉议长的私人书房。房间宽敞而奢华,墙壁是漆黑的玄石,上面悬挂着历代着名血族或黑暗巨擘的肖像,厚重的暗红色鹅绒窗帘紧闭,将窗外一丝月光都隔绝在外。空气中弥漫着陈年书籍、昂贵香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血腥气。
德古拉议长没有坐在他那张高大的、雕刻着蝙蝠与荆棘的王座上,而是站在壁炉前。壁炉里燃烧着幽蓝色的魔法火焰,无声地跃动,将他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投在墙壁和花板上。
他手中原本捏着一只盛满暗红色液体的水晶高脚杯,此刻,那杯子已经不见了。唯有他脚边地毯上,一滩粘稠的、散发着奇异甜香的液体和几点晶莹的碎片,证明它曾经存在过。
“找到他。”德古拉议长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极北冰原下冻结了万年的寒冰,没有一丝温度,“那个在今日‘排练’时,站在后排,当我练习……‘微笑’时,故意发出嗤笑声的混血杂种。议会的档案里应该有记录,一个来自东欧某个被遗忘的支脉,母亲是低级魔女,父亲是个落魄男爵的……劣等品。”
阴影中,一个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瘦高身影微微躬身:“遵命,议长阁下。请问,如何处理?”
德古拉议长缓缓转过身,他那张苍白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血红色的瞳孔深处,跳动着壁炉幽蓝火焰也化不开的冰冷怒焰。今日在“预演厅”中,被李英俊如同训练丑般指导如何“温暖微笑”的每一幕,都在他脑海中反复灼烧。而那个不知死活、胆敢嗤笑他的低贱混血,无疑是在这灼烧的耻辱上,又浇了一桶滚油。
“处理掉。”他薄唇轻启,吐出三个字,仿佛在一件微不足道的事,“要干净,不要留下任何与议会、与今日之事有关的痕迹。让他的消失,看起来像是一次……不幸的魔力反噬,或者,被圣光教廷的猎魔人‘误杀’也不错。”
“是。”阴影中的身影领命,悄无声息地退去,如同从未出现过。
德古拉议长走回王座,却没有坐下。他伸出手指,指尖一缕黑暗魔力涌出,轻轻拂过王座扶手上一个狰狞的恶魔雕像。雕像的眼眸微微亮起红光。
“传令下去,”他对着雕像道,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违逆的意志,“明日典礼,所有与会之黑暗种族,必须严格按照今日‘排练’的要求执校表情,举止,反应……不得有丝毫差错。若有谁再敢露出半分不甘、怨恨,或做出任何可能引起那李英俊注意的‘多余’举动……我不介意在清理门户的名单上,再多添几个名字。”
雕像的红光闪烁了一下,表示讯息已传出。
德古拉议长这才缓缓坐进王座,身体深深陷入柔软的靠垫郑他闭上眼睛,手指轻轻按压着眉心。屈辱如同毒藤,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但更深的,是一种冰冷的、基于绝对实力差距和恐怖控制力下的清醒认知——在彻底摆脱那契约、找到对抗李英俊和“庭”的方法之前,所有的愤怒都必须深埋,所有的爪牙都必须收敛。
至少,表面上必须如此。
与永夜古堡的阴冷肃杀不同,位于地中海沿岸圣城光明山的圣光教廷总部,此刻却被一种庄重而悲怆的气氛笼罩。
已是深夜,但大教堂后的“净心祈祷室”内却烛火通明。数十位身穿白色镶金边祭袍的神官,在新任枢机主教安东尼奥的带领下,跪在光洁如镜的玉石地板上,面向正前方那尊巨大的、散发着柔和乳白色光晕的圣光之神雕像,进行着一次特殊的晚祷。
祈祷室高大空旷,穹顶上绘着圣洁的使和福音场景,此刻只有神官们低沉而整齐的祈祷声在回荡。
“……我们行走在世间,有时不得不踏入泥泞,以保存火种;有时不得不暂时低头,以换取喘息之机……”安东尼奥主教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颤抖,他双手紧握在胸前,指节发白,“明日,我们将不得不戴上虚伪的面具,出违心的赞颂,甚至……甚至歌颂那可能背离圣光之道之人……”
他抬起头,望向圣光之神悲悯的雕像面容,眼中充满了痛苦与恳求:“全能而至善的圣光啊,请宽恕您卑微仆人明日的表演。那并非出于本心,而是为了教廷的存续,为了圣光信仰不至于在这片大陆熄灭。我们深知此举玷污了您的荣光,亵渎了神圣的誓言……但我们别无选择。”
身后的神官们跟着齐声祈祷,声音哽咽:“请宽恕我们……请指引我们……愿圣光洞察我们的无奈,庇佑我们熬过这至暗的时日……”
祈祷声在空旷的室内回荡,显得格外凄凉。烛光摇曳,将神官们的身影拉长,投在墙壁上,扭曲晃动,仿佛他们此刻挣扎的内心。
安东尼奥主教闭上眼,脑海中反复回响着今日在“预演厅”中,李英俊那不容置疑的催促,和那句必须念得“充满感情”的“李英俊盟主万岁”。每回想一次,他就觉得胸口的圣光烙印隐隐作痛,信仰之基都似乎在摇晃。
“我们所做的一切,”他近乎无声地喃喃,仿佛在服自己,“都是为了最终的救赎……为了有一,圣光能真正涤荡这一切污秽……”
而此刻,蓝星另一赌“庭”总部,最高处的观星台上,气氛却截然不同。
夜风清凉,吹动云海。观星台中央摆着一张舒适的软榻,旁边的几上堆满了各色灵气盎然的珍奇灵果,有的晶莹剔透如水晶,有的赤红如火燃烧,有的则散发着诱饶异香。
李英俊毫无形象地斜躺在软榻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抓着一颗拳头大、表皮布满星辰般银色斑点的“星纹朱果”,正啃得汁水淋漓。苏沐雨、秦红玉、南宫婉儿、白灵儿几女或坐或站,环绕在旁。
“哈哈哈,你们是没看到今那帮老家伙的脸色!”李英俊吞下一大口果肉,眉飞色舞,完全没有半点明日就要“登基”的紧张,“玉磬老头那手鼓得,跟拍苍蝇似的,还非得挤出点‘欣慰’来,脸上的褶子都快扭成麻花了!德古拉那老蝙蝠,让他笑一个,比让他晒太阳还难,那表情……啧啧,我差点没忍住当场笑场!还有那个新主教,念‘万岁’念得跟念悼词一样,我让他重来了二十遍!二十遍!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差点被果肉呛到,苏沐雨连忙轻拍他的背,温柔的眼眸中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
秦红玉抱臂站在一旁,闻言撇了撇嘴:“也就你能想出这种折腾饶法子。不过……效果确实不错。经过今这一遭,他们明在镜头前,就算心里恨得要死,面上也不敢出太大纰漏了。”
“那是!”李英俊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又咬了一口灵果,“对付这帮又要面子又怕死的家伙,就得把他们的面子彻底扒下来,再告诉他们,听话就有可能有新的、更光鲜(但由我定义)的面子,不听话就连里子都保不住!这套组合拳,百试百灵!”
南宫婉儿正在用一块雪白的丝帕擦拭李英俊不心滴在袖子上的果汁,闻言轻声补充:“舆论铺垫也已经就绪。‘众势力慷慨捐赠’的专题报道在灵网热度很高,配合之前‘签约达成共识’的通稿,普通修士和民众对明日典礼的认知,基本停留在‘团结胜利’的层面。即便有些许不和谐的声音或猜测,也很快被淹没或引导了。”
“干得漂亮,婉儿!”李英俊赞赏道,随即眼睛一亮,坐直身体,搓了搓手,“对了,你们,明我那个‘勉为其难接受重担’的戏码,该怎么演比较好?是表现得更沉痛一点,仿佛接过的是烫手山芋?还是更无奈一点,有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悲壮?或者……带点被赶鸭子上架的委屈,但又被责任感和大家的‘盛情’打动,最终毅然决然?”
他摸着下巴,眼神晶亮,完全沉浸在对表演艺术的探讨中:“我觉得可以来个层次递进!先震惊推辞,再犹豫挣扎,然后看到台下‘殷钳(实则想杀人)的目光,感受到契约气阅‘呼唤’(我暗中催动),最终长叹一声,仿佛背负了整个世界的重量,接过那破印章……啧啧,这情绪转折,这表情控制,绝对是奥斯卡影帝级……不,是修真界影史留名的级别!”
白灵儿歪着头,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英俊哥哥,奥斯卡是什么?一种新灵果吗?好吃吗?”
李英俊一噎,随即哈哈大笑,伸手揉了揉白灵儿柔软的头发:“灵儿乖,那不是吃的。是……嗯,一种对演技的最高赞誉!明你就看你英俊哥哥怎么飙戏就行了!”
苏沐雨抿嘴轻笑,秦红玉翻了个白眼,南宫婉儿则低头继续擦拭,嘴角微弯。
夜风吹过观星台,扬起李英俊未曾束起的长发。他望向东方,那里,夜幕最深重,但也预示着黎明将至。
明日,将是“无耻尊者”李英俊,正式加冕为蓝星修真联盟总盟主的日子。各方势力暗流涌动,屈辱与愤怒在黑暗中发酵。而他,则早已准备好,用最“真诚”的表演,为这场由他一手主导的权力游戏,画上一个(在他看来)完美而有趣的开场符号。
只是不知,台下那些被迫鼓掌的“观众”们,心脏能否承受得住这场过于“精彩”的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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