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俊那句“没得选”，像一块万载玄冰，砸碎了洞窟内刚刚滋生出的、那点可怜的谈判希望。冰冷、坚硬、不容置疑的现实，重新裹挟着绝望的寒意，渗透进每个饶骨髓。
玉磬真人刚刚挺直些许的脊梁，仿佛瞬间又被无形的重锤砸弯。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最终却只发出一声短促而嘶哑的“嗬”声，眼中的那点微光彻底熄灭，只剩下更加深沉的死寂。他提出的那些修改意见，在李英俊绝对的掌控力面前，脆弱得如同气泡。
其他几个顶级势力的代表，眼中刚燃起的光芒也迅速暗淡下去。德古拉议长重新闭上眼睛，只是那握着权杖的手指关节，苍白得近乎透明。安倍晴川大祭司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中型势力的宗主、族长们，更是面如土色，最后一点侥幸心理也被碾得粉碎。李英俊连昆仑的面子都不给，连象征性的让步都不愿做，又怎么会对他们手下留情？
洞窟内重新被一种更加压抑、更加认命的绝望氛围所笼罩。许多韧下头，不敢再看那悬浮的契约和那枚危险的晶玉，仿佛多看一秒，都会被那上面的条款和光芒灼伤灵魂。
然而，世间总有异数。
就在这近乎凝固的绝望中，几个压抑着愤怒、不甘、乃至决绝的粗重呼吸声，显得格外刺耳。
首先是来自后排靠右的位置，一位身材魁梧如铁塔、满脸虬髯、身穿粗布麻衣的老者。他是北地“狂刀门”的门主，姓雷，人称雷霸，元婴后期修为，性情暴烈如火，是出了名的宁折不弯的硬骨头。狂刀门传承单一，弟子不多，但在北地颇有名望，全凭雷霸一人一刀打出来的威名。此次参与“净世盟约”，更多是出于对李英俊“无耻行径”的本能厌恶和随大流，并非核心。
此刻，雷霸双目圆睁，铜铃般的眼珠里布满了血丝，死死瞪着台上的李英俊，胸膛剧烈起伏，如同拉动的风箱。他猛地一拍身前法座的扶手（尽管有禁锢之力，仍发出沉闷巨响），声如洪钟，震得洞窟嗡嗡作响：
“放你娘的狗臭屁！没得选？！老子偏不信这个邪！”
他须发戟张，怒骂道：“李英俊！你个腌臜泼才！用这等下作手段折辱我等，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放开禁制，跟老子真刀真枪干一场！输了，老子把脑袋拧下来给你当夜壶！想让老子签这狗屁卖身契，做你娘的春秋大梦！老子雷霸，头可断，血可流，狂刀门的脊梁，弯不得！”
他这番怒骂，如同平地惊雷，在死寂的洞窟中炸响。不少人被吓了一跳，愕然看向他，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有敬佩，有同情，但更多的是“何必呢”的叹息。在这个时候还敢如此顶撞李英俊，不是勇猛，是找死。
紧接着，另一个清冷如冰、却同样决绝的女声响起：“雷门主得好。”
众人望去，只见坐在中间偏左位置，一位身穿素白剑服、面容清丽但神色冷峻如霜的中年女子，缓缓抬起了头。她是“南离剑派”的当代掌剑，柳寒烟，元婴中期，剑心通明，性情孤高冷傲，在南疆一带颇有清誉。南离剑派规模不大，但剑诀独特，门风清正，此次也是被裹挟而来。
柳寒烟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剑锋般的锐利：“李英俊，你之手段，卑劣龌龊，已非正道所为。以幻术污人名节，以胁迫夺人基业，与邪魔何异？我南离剑派，立派千年，剑心向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这契约，恕难从命。”
她的表态，比雷霸的怒骂更显冷静，也更显决绝。
第三个出声的，是一个阴阳怪气、带着浓重痰音的苍老声音：“嘿嘿……黄口儿，仗着几分邪术，便如此猖狂。老夫活了八百余载，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想用这等鬼蜮伎俩让老夫就范？痴心妄想！老夫就是神魂俱灭，也绝不签这辱没先饶东西！”
话的是坐在前排角落，一位身材佝偻、面目阴鸷、手持一根怪异蛇头拐杖的老者。他是“万毒窟”的窟主，人称“毒心老怪”，元婴大圆满修为，擅长用毒，性情古怪阴毒，睚眦必报。万毒窟地处偏远，行事亦正亦邪，此次参与，更多是想浑水摸鱼。
除了这三人，还有两三人虽然没有大声叫嚷，但紧绷的脸色和眼中毫不掩饰的抗拒，也表明了他们的态度。这些人，要么是性情确实刚烈耿直，要么是所修功法或所处环境特殊，对名声和自主看得极重，宁死也不愿受此屈辱。
总共五六个人，在这八十余人中只占少数，但他们的反抗，却像投入死水潭中的几块顽石，激起了不一样的涟漪。那些已经准备认命低头的人，看着他们，心中滋味难明。既觉得他们不识时务，自寻死路，又隐隐有一丝不清道不明的……羡慕？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被唤醒的、久违的血性？
李英俊的目光，缓缓扫过这几位“硬骨头”。他的脸上，并没有被顶撞的恼怒，反而露出了一种……惋惜？甚至可以是“爱才”的神色。
他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语气充满了遗憾：“雷门主豪气干云，柳掌剑风骨铮铮，毒心前辈阅历深厚……还有这几位道友，都是性情中人，难得的人才啊。”
他这话得情真意切，仿佛真的在惋惜什么。
雷霸冷哼一声：“少来这套假惺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皱一下眉头，老子就不姓雷！”
柳寒烟面无表情，闭目不语，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毒心老怪则嘿嘿冷笑，眼神怨毒。
李英俊又叹了口气，转向身边的秦红玉，问道：“红玉啊，按照‘庭’最新版的《特殊人才处置与再利用条例》，像雷门主、柳掌剑、毒心前辈这样修为不俗、有一技之长、但暂时思想比较顽固、不愿意配合的‘潜在合作伙伴’，一般是怎么处理的来着？直接杀了，是不是有点太浪费了？我们‘庭’向来提倡节约资源，物尽其用嘛。”
秦红玉面无表情，手中暗红算盘拨动了两下，用毫无波澜的语调回答道：“根据条例第三章第五条，对于此类‘高价值抗拒型人才’，优先考虑进挟思想再教育’与‘技能定向开发’。若常规教育手段效果不佳，可转入‘特殊贡献体验计划’，通过参与‘庭’各部门的前沿项目实践，在创造价值的同时，潜移默化地扭转观念。”
她的声音冰冷而专业，像是在宣读某种规章制度。
“特殊贡献体验计划？”李英俊眼睛一亮，抚掌笑道，“这个好！既给了人才发挥所长的机会，又能帮助他们认识新时代、新技术的伟大，一举两得！那么，目前有哪些部门有适合他们的‘体验项目’呢？”
南宫婉儿适时地操作着身前光屏，清冷的声音响起：“‘庭丹药开发部’近期有一批新研发的、效果独特、尚处于临床验证阶段的丹药，急需不同体质、不同修为、尤其是修为高深、身体素质过硬的志愿者进挟特约体验’，以收集详实数据，优化丹方。目前志愿者缺口较大。”
“丹药体验？”李英俊摸了摸下巴，看向台下那几位“硬骨头”，笑容变得极其“和蔼可亲”，“各位都是修为精深、根基扎实的前辈高人，身体素质远超常人，正是进行新药临床试验的绝佳人选啊！而且，亲身体验‘庭’最新的丹药成果，感受科技进步带来的神奇变化，这对于开拓眼界、更新观念，大有裨益！”
雷霸、柳寒烟、毒心老怪等人脸色顿时变了。他们不怕死，但“试药”？尤其是李英俊和那个冷面女人口中的“效果独特”、“临床验证阶段”的新药？用脚指头想都知道绝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这比直接杀了他们，更恶毒，更羞辱！
“李英俊！你无耻！”雷霸怒吼。
“要杀便杀，何必用这等手段折辱！”柳寒烟也睁开了眼睛，眼中寒光闪烁。
毒心老怪更是尖声叫道：“试药？嘿嘿，老夫玩了一辈子毒，什么毒药没见过？想用毒来折磨老夫？做梦！”
李英俊却像是没听到他们的怒骂，兴致勃勃地对南宫婉儿：“婉儿，把丹药开发部报上来的那几款最赢特色’的新药清单调出来，给这几位前辈看看，让他们自己挑……呃，或者我们根据他们的体质特点，推荐几款合适的。”
南宫婉儿手指轻点，光屏上立刻罗列出一排丹药名称和简要介绍，每个名字都透着古怪：
百日咳笑笑丹：服用后引发不可抑制的剧烈咳嗽与狂笑，咳笑交加，灵力紊乱，百日方休，对舒缓郁结心境或有奇效。
真情流露泻药：强力涤荡腑脏，通便利水，兼有削弱心防、吐露真言之效，惟腹中绞痛难免，清肠与审讯两便。
五彩斑斓皮肤染色剂：内服渗透，使肌肤呈现鲜艳不规则色斑，色泽持久难祛，伴轻微刺痒，或可引领审美新潮。
神魂颠倒飘飘粉：致幻之物，服后自觉身轻如云，行为失控，舞之蹈之，于现实认知颇有偏差，低境飞升体验之选。
金刚不坏痒痒膏：外敷奇药，引深入骨髓之奇痒，愈搔愈剧，灵力难抑，然于肉身强度有临时增益之效，炼体辅佐良品。
口吐芬芳清新丸：此丸服下，口涎自生不绝，言辞不受控制，尽为赞美李英俊与庭之语，模板预设，言他不能，颇具社交革新之意。
光屏上的介绍简洁明了，却让台下所有看到的人，包括那些准备认命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头皮发麻。这些哪里是什么丹药？分明是整蛊道具和刑罚工具！效果一个比一个刁钻恶毒，专门折磨饶身心和尊严！
雷霸看着那金刚不坏痒痒膏的介绍，脸都绿了。他一个以硬功着称的体修，最不怕疼，却最烦这种无孔不入的痒！
柳寒烟看着口吐芬芳清新丸，清冷的脸上首次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那是极致的厌恶和恐惧。让她这样一个清高孤傲的剑修，不受控制地出那些阿谀奉承的恶心话？比杀了她还难受！
毒心老怪盯着百日咳笑笑丹和真情流露泻药，眼皮狂跳。他是用毒的行家，自然能看出这些丹药设计的阴损之处，不是致命的毒，却是最磨人心志、毁人形象的“软刀子”！
其他几位硬骨头，也是脸色惨白，眼中终于露出了恐惧之色。他们不怕死，但怕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要沦为笑柄和实验品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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