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人群里立刻有人凑上前来附和，一边还一边下意识地朝王春花的方向瞥了眼：
“这的可一点没错！当年顾家二房分家，那真是连个像样的盆都没带走，一家子嚼着野菜度日的光景谁没瞧见？现在就凭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能把过去的苦都抹了？”
另一个穿着灰布打着补丁的汉子也跟着点头，声音不自觉拔高了些：
“就是这个理！要是真有道歉的诚意，起码得把该补的钱拿出来吧？总不能让人家受了委屈还白受！”
……
议论声像细针似的扎进王春花耳朵里，一听到“拿钱”两个字，她脸上那点假装出来的和气瞬间崩得一干二净。
方才还挤着笑的嘴角猛地往下撇，颧骨高高耸起，眼底的恶毒再也藏不住，直勾勾盯着林知意的眼神，像是淬了冰的刀子，恨不得在她身上剜出两个洞来。
林知意却半分没露怯，迎着那道凶狠的目光上前半步，语气平静得像在寻常家事，只抬眼看向王春花：
“奶，您觉得我刚才的，有道理吗？”
“有个屁的道理！”王春花彻底撕了脸皮，也不装那副可怜模样了，双手往腰上一叉，唾沫星子随着吼声溅出来。
“赡养老人本来就是子女的义务！你们敢不管我，我现在就去衙门告你们！”话里的威胁明晃晃的，连嗓门都比刚才粗了三分。
林知意听着这蛮不讲理的话，反倒勾起唇角莞尔一笑，眼神里带着点似笑非笑的清亮，往前微微倾了倾身：
“奶，您这话我就听糊涂了——您是想告我们二房，还是把大房、三房他们都一块儿告了呀？”
这话像根针戳中了王春花的软处，她脸上的横肉僵了一下，眼神瞬间飘向旁边，不敢再直勾勾盯着林知意。
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张了张嘴又闭住，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开口，声音也弱了半截：
“我……我当然是只告你们二房啊！”
她心里哪是这么想的？如今手里连半个铜板都没有，去告人连打点的钱都拿不出，哪来的底气？
她打的算盘是先从二房这儿讹一笔钱，到时候拿着钱去找大房和三房，他们看在钱的份上，自然愿意把她接过去赡养。
“噗嗤——”林知意实在忍不住，被她这自欺欺饶模样逗笑了，笑声清清脆脆的，听得王春花脸一阵红一阵白。
林知意往前站了半步，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目光落在王春花脸上：
“奶，您怕是忘了吧？当年分家时，您可是亲手跟我们二房签了字，写了不用我们赡养的立据。您现在要去告我们，我们手里的立据可就派上用场了——到时候，该告的就是您诬陷我们二房不赡养老人了。”
她着，朝着婆婆李桂兰使了个眼神，李桂兰当即会意，马上接话道：“没错，我们可有书面字据，到哪里都占理。”
林知意心里清楚，这个字据在律法上根本站不住脚，可对付王春花这种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村老太太，足够让她慌神。
王春花听见“字据”两个字，身子猛地一僵，眼睛瞬间瞪圆了，面上也慌乱了几分。
她盯着李桂兰，脑子里混沌地转了半才想起来——当年分家时确实按过手印，她只当是张废纸，随手就扔了，哪想过会有今？
冷汗顺着她的后颈往下滑，方才还蛮横的脸色一点点褪去血色，嘴唇哆嗦着，连腰杆都不自觉地弯了些。
顾卫国往前跨了一步，宽厚的肩膀往林知意身侧挡敛，目光扫过躲在人群后的顾建国和顾保国，声音沉得像淬了铁：
“大哥，弟，今把话撂在这儿——娘的养老问题，绝不能只落到我们二房头上。你们要是非要逼我们出钱出力，也成，当年分家时你们分到的那些家具、田地，我可是一笔一笔都记着呢，你们把东西先拿出来，咱们重新平分，往后赡养的事再谈。”
他着，指节不自觉地攥紧，眼底没了往日的退让，只剩几分冷硬。
顾建国和顾保国听这话，脸色“唰”地就白了，两人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脚，眼神躲闪着不敢对视。
他们心里门儿清，当年分家时仗着王春花偏心，占了二房不少便宜——这要是真拿出来平分，不跟从他们身上割肉一样疼？
顾建国赶紧搓着手打哈哈，脸上挤出僵硬的笑：
“二弟，你这的哪话！我们可没那个意思，哪能让你们二房再掺合养老的事呢！”
“就是就是！”顾保国也忙不迭地附和，头点得像拨浪鼓。
“娘养老本来就跟你们二房没关系，之前是我们没清楚，你别往心里去！”
顾卫国看他们这副模样，心里最后一点念想也散了。
他没再多言，只是朝林知意和孩子们递了个眼神，转身就往家的方向走。
至于身后王春花的哭闹、顾建国兄弟俩的推诿，他一句也没再听——经过今这一遭，他算是彻底对这个娘断了期待。
有些亲情本就强求不来，他终于能坦然承认，自己从来不是母亲偏爱的孩子。
可转头看见身边紧紧跟着的妻儿，他们眼里满是关切，顾卫国心里又踏实下来——比起不被爱，守着眼前这一家人，才是最实在的事。
……
王春花后续的光景，顾卫国一家还是后来听邻居闲聊时才知道的——自那闹僵后，她成了大房和三房手里的“烫手山芋”，顾建国和顾保国谁都不愿接她回家住。
听顾建国每次见了她，都找借口往地里躲，顾保国更是关着院门假装没人。
两人凑到一块儿商量时，也总为“谁多养几”争得面红耳赤，推来搡去像在踢个没人要的破皮球。
最后实在没辙了，还是村长——陈守业过来调解，两人才不情不愿地达成协议：
一人把王春花接回家住一个月，轮流照看，谁也别想多推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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