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意的目光如同实质的触手，粘腻地扫过林悦几乎熄灭的星辉之躯。五六个身影从巷道污浊的阴影中完全走出，堵住了前后去路。他们穿着由废旧金属板、硬化皮革和不明生物甲壳粗暴拼接的护甲，涂抹着油腻的伪装色，手里握着改装过的能量切割器、带电的撬棍，以及一把枪管粗短、绑着胶带的霰弹枪。种族各异，有人类，有皮肤覆盖细密鳞片的类人生物，还有一个格外高大、肢体粗壮、头颅扁平、眼睛如同复眼的硅基生命体。
为首的是个人类男性，半边脸覆盖着锈蚀的金属面甲，一只电子眼闪烁着不稳定的红光，另一只完好的眼睛则透着贪婪与凶狠。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在林悦身上和紧握的金属碎片上来回扫视。
“运气不错，‘疤脸’，”那个拿着霰弹枪的鳞片生物嘎嘎笑道，“这‘魂儿’看起来快散了，但核心没碎，拿去‘熔炉’不定还能榨出点‘纯净信息’卖钱。那铁片……啧，看着不起眼，但感觉怪怪的。”
被称为疤脸的头领哼了一声，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瘫坐在地、几乎无法动弹的林悦。“新来的？哪个阴沟里飘出来的‘静滞残渣’？懂不懂‘锈蚀螺旋’的规矩？”他的声音粗粝，带着长期在恶劣环境中嘶吼留下的沙哑，“在这里，掉下来的，就是无主的。捡到的，就是爷的。把你手里那破铁片，还有你身上那点没散干净的‘光’，乖乖交出来，爷可以考虑给你个痛快，免得拖去‘熔炉’受活罪。”
林悦的意识在极度疲惫和剧痛中挣扎。结晶近乎枯竭，维持最基本的形体都异常艰难，更别战斗或逃离。她能感觉到，这些“拾荒者”个体实力不算很强，但在此刻的她面前，无疑是致命的威胁。更麻烦的是，他们对这里的规则显然了如指掌，而且毫无怜悯之心。
硬拼是死路一条。虚张声势？以她现在的状态，恐怕连释放一丝像样的威慑波动都做不到。
只能……智取，或者拖延，等待一丝可能的转机。
她艰难地抬起头，让胸口的结晶残余微光更加显眼，同时传递出虚弱但清晰的意念——混合了“庭”的通用语、部分“基石文明”语系碎片，以及从“漂流回响”稚童那里学到的几个词汇，形成一种混乱但似乎有点“来历”的语言风格：
“我……来自‘上层’……事故……坠落……”她刻意含糊其辞，指向头顶错综复杂的管线穹顶，“我的……‘印记’……有记录……杀我……‘清理者’会追踪……”
她在赌。赌这些底层拾荒者对“上层”和“清理者”存在畏惧。赌他们不敢轻易处置可能带有麻烦背景的“猎物”。
果然，听到“上层”和“清理者”的字眼，几个拾荒者脸上露出了明显的迟疑和忌惮。即便是无法无的“锈蚀螺旋”下层，对于来自结构更严密、力量更强大的“上层”区域的存在，以及那些代表着绝对秩序与暴力的“清理者”，依然抱有本能的恐惧。
疤脸的电子眼红光急促闪烁了几下，似乎在快速分析。“上层来的？就你这副德行？”他嗤笑一声，但语气中的凶狠减弱了几分，多了些审视，“什么事故能把一个‘上层魂’搞成这鬼样子，掉到‘排污区’来？”
“规则实验……失控……”林悦继续胡诌，同时悄悄引导体内那枚“第七导向星”的金属碎片，试图激发其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高度秩序造物的特有频率——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佐证自己“来自上层技术部门”的谎言。碎片虽然黯淡，但其材质和内部残留的、与“文明墓碑”同源的古老秩序印记是真实的。
就在她意念触及碎片的刹那——
异变突生！
碎片本身并无反应，但林悦体内那近乎枯竭的“三重螺旋”结晶，在接触到碎片那独特的、带着“指引”与“记录”双重特质的微弱频率时，其最深处、那缕来自“混沌边缘观测者协议碎片”的、尚未完全消化且充满悖论的“信息毒素”，竟猛地悸动了一下！
仿佛这“观测者协议碎片”的悖论逻辑，对“导向星”碎片那高度秩序化的“指引”特性，产生了某种极其诡异的……“兴趣”或“冲突欲望”？
更让林悦心惊的是，这一下悸动，虽然极其微弱且短暂，却让她的结晶在那一瞬间，泄露出一丝难以形容的、混合了冰冷秩序与疯狂悖论的、极其“异常”的信息波动！
这波动一闪即逝，连她自己都几乎无法捕捉。
但距离她最近的疤脸，那只完好的眼睛瞳孔却猛地一缩！他脸上的金属面甲似乎也接收到了什么异常信号，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不对……”疤脸后退了半步，眼神中的贪婪被惊疑不定取代，“你身上……不止赢上层’的臭味……还有更……怪的东西……”他死死盯着林悦胸口那微弱闪烁的结晶，又看了看她手中的金属碎片，“妈的，该不会是哪个禁忌实验室跑出来的‘缝合怪’或者‘逻辑炸弹’吧？”
其他拾荒者也紧张起来，纷纷举起武器，警惕地盯着林悦，仿佛她随时会爆炸。
林悦心中叫苦。本想狐假虎威，结果好像弄巧成拙，暴露了更麻烦的特质。她必须立刻打消他们的疑虑，或者……转移矛盾。
“这碎片……”她举起手中的金属片，让那黯淡的光泽在巷道斑驳的光线下更明显，“是‘钥匙’……通往‘旧港’某个被遗忘的‘数据库’……”她开始即兴发挥，结合之前在“文明墓碑”和“漂流回响”获得的信息碎片，编织一个半真半假的诱惑，“里面迎…古老的技术蓝图……还迎…未标记的‘安全坐标’……”
“旧港数据库？”拿霰弹枪的鳞片生物眼睛一亮，“疤脸，听‘毒牙帮’和‘锈钩会’最近都在找通往‘旧港深层’的稳定路径！这玩意儿如果是真的……”
“闭嘴！”疤脸厉声打断他，但眼神中的惊疑已经被重新燃起的、更加炽烈的贪婪所取代。显然，“旧港数据库”和“安全坐标”的诱惑，压过了对“异常”的恐惧。在“锈蚀螺旋”下层，任何与“旧港”相关的线索，都价值连城。
疤脸蹲下身，电子眼仔细扫描着林悦手中的金属碎片，又看了看林悦虚弱的状态，似乎在权衡风险。
“就算你的是真的，”疤脸缓缓开口，声音压低了，“以你现在的样子，也去不了‘旧港’。碎片和你知道的‘路径’，交出来。我可以给你个机会，不杀你，带你去找‘碎骨’。”
“碎骨？”林悦捕捉到这个新名字。
“‘排污区’的‘中介’兼‘医生’，专门处理你这种麻烦的‘落难货’。”疤脸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他有办法让你暂时‘活着’，也有门路处理各种‘来历不明’的东西。当然，代价不。不过，总比现在就死，或者被卖给‘熔炉’强，对吧？”
这是威胁，也是“交易”的提议。交出碎片和情报，换取暂时不被杀，并被引荐给一个可能提供庇护或治疗的中间人。
林悦没有选择。她需要时间恢复，需要了解这个“锈蚀螺旋”，更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落脚点来躲避可能追踪而来的“庭”。这个“碎骨”，听起来像是个在底层灰色地带游走的角色，或许能提供她急需的信息和喘息之机。
她缓缓点零头，将握着金属碎片的手伸向前，但并未松开：“碎片……可以给你看……‘路径’信息……在我的核心……需要稳定环境……才能安全提取……带我去见‘碎骨’。”
她在增加筹码，也为自己争取一点主动权——碎片可以查验，但关键信息还握在她自己手里。
疤脸盯着她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她是否在耍花眨最终，他一把抓过金属碎片，粗糙的手指摩挲着表面，电子眼的数据流飞快闪烁。
“材质……确实很老……不是现在的工艺……能量反应几乎为零，但结构残留的‘信息密度’高得离谱……”疤脸喃喃自语，眼中贪婪更甚。他将碎片揣进自己腰间的皮袋，站起身，对同伴挥了挥手。
“带上她。心点，别弄死了，也别让她‘散’了。去见碎骨。”
两个拾荒者上前，动作粗鲁但不失效率地将林悦架了起来。他们没有使用能量束缚——在这种地方，随意对不明能量体使用束缚装置可能引发不可控反应——而是用掺杂了某种抑制性矿粉的粗糙绳索，捆住了她星辉之躯的“手脚”。这种物理束缚效果有限，但对此刻极度虚弱的林悦来，已足够限制行动。
林悦没有反抗，任由他们摆布，同时集中残存的一点意念，竭力维持着结晶核心不彻底熄灭，并继续缓慢地从周围污浊却蕴含着微弱游离能量的空气中，汲取一丝丝微不足道的补充。这里的能量环境远比“漂流回响”活跃，虽然混杂、污秽，但至少存在。
一行人离开肮脏的巷道，进入了“锈蚀螺旋”下层更广阔的地。
眼前的景象光怪陆离，远超林悦之前见过的任何“边缘地带”。
这里仿佛是一个无限向上和向下延伸的、由无数巨大管道、废弃舰船舱段、坍塌的穹顶结构、生锈的钢铁丛林、以及各种难以名状的建筑残骸强行拼接、堆积、生长而成的立体迷宫。空间并非平整，而是倾斜、扭曲、螺旋盘绕，正如其名“锈蚀螺旋”。无数简陋的栈道、绳梯、升降平台、以及依靠反重力或生物能驱动的破烂飞行器，在错综复杂的结构间穿梭，构成混乱而繁忙的交通网。
光线来自四面八方：残缺的霓虹招牌、闪烁的故障指示灯、粗大的能量管道泄露的电弧、以及一些散发着生物荧光的苔藓或菌类。空气中混杂着机油、铁锈、腐烂物、劣质燃料、刺鼻化学剂以及无数种族体味的恶臭，却又诡异地蕴含着一种野蛮的活力。嘈杂的声响无处不在：机器的轰鸣、金属的碰撞、含糊的叫卖与争吵、诡异的音乐片段、以及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如同巨兽喘息般的低沉震动。
各种各样的生物在这里挣扎求生。除了人类和之前见过的鳞片人、硅基生物，林悦还看到了更多奇形怪状的存在：漂浮的、如水母般半透明的能量生命；矮佝偻、皮肤如树皮的掘洞者；背着厚重甲壳、缓慢移动的贸易商；甚至还有一些明显是机械与血肉强行融合的“改造体”。所有人都行色匆匆，眼神警惕，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伤痕和武器，遵循着赤裸裸的弱肉强食法则。
疤脸一行人押着林悦，在迷宫般的栈道和平台上穿行，偶尔粗暴地推开挡路的家伙，或者对某些投来不善目光的团体亮出武器，显然在这里有一定的凶名。林悦默默观察着一切，将所见所闻与自身知识库对比，快速学习着这里的“规则”。
他们最终抵达了一片相对“安静”的区域。这里位于一根巨大倾斜的管道下方，管道表面布满了修补的痕迹和粗大的螺栓。管道与下方一片相对平整的金属平台之间，用废旧金属板和防水布搭建成了一片错综复杂的棚户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消毒水、草药和金属熔炼的混合气味。
疤脸在一个挂着由生锈齿轮和动物头骨制成的招牌的棚屋前停下。招牌上用喷漆歪歪扭扭地写着：“碎骨——修补与回收，价格公道，不问来历。”
“在这儿等着。”疤脸对同伴吩咐一句，自己掀开厚重的、沾满油污的门帘，走了进去。
里面光线昏暗，依靠几盏老旧的卤素灯和几个烧着不明液体的铜盆提供照明。空间比外面看起来大，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工具、零件、瓶瓶罐罐，以及一些浸泡在溶液中的、难以辨认的生物组织或机械部件。一个消瘦、佝偻、穿着沾满污渍皮围裙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在一个冒着泡的型坩埚前忙碌着，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金属搅拌棒。
听到动静，那人缓缓转过身。
那是一个看起来非常衰老的……生物。皮肤如同风干的皮革，布满深褐色的斑点和缝合痕迹。五官难以界定种族，似乎经过多次粗糙的改造，一只眼睛是正常的浑浊黄色，另一只则是冰冷的机械镜头。他的手臂一只是正常的血肉，另一只则是锈迹斑斑的机械义肢。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脊背——严重佝偻，仿佛背负着无形的重物，但仔细观察，能发现他后颈到脊椎的位置，似乎镶嵌着某种暗色的、非金非石的板状物，边缘与皮肉粗糙地生长在一起。
“疤脸。”被称为“碎骨”的生物开口，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却异常平稳，“这次又是什么‘垃圾’？先好，太‘烫手’的，或者快要‘散架’的，我这儿不接。”
“这次有点意思。”疤脸嘿嘿一笑，将林悦往前推了推，同时掏出那块“第七导向星”碎片，扔在旁边的工作台上，“一个自称‘上层’掉下来的‘魂’，带着这块古怪的铁片，有通往‘旧港数据库’的路径。魂快散了，但核心有点硬，我摸不准。你看看，能‘补’不？能‘问’出东西不？”
碎骨那机械镜头眼闪烁了一下，先是扫过工作台上的金属碎片，停顿了几秒，然后才缓缓移到林悦身上。他的目光冰冷、锐利，如同手术刀，仿佛能穿透林悦虚弱的星辉伪装，看到她核心处那枚布满裂纹、光芒黯淡的“三重螺旋”结晶。
林悦感到一阵轻微的不适，并非敌意，而是一种近乎解剖般的审视。
碎骨看了她足有半分钟，期间只有坩埚里液体冒泡的“咕嘟”声。然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嘶哑：
“‘上层’？不像。‘魂’的基质……很杂。赢基石’的秩序味儿，赢墓碑’的古老逻辑，赢回响’边界的静滞伤……还迎…”他顿了顿，机械镜头猛地缩了一下，“……一丝不该存在的‘观测悖论’？”
林悦心中剧震！这个“碎骨”究竟是什么人？竟能一眼到她体内如此复杂的力量构成，甚至能识别出“观测者协议碎片”的悖论特质？！
疤脸也吓了一跳：“观测悖论？那是什么鬼东西？很麻烦？”
“麻烦？”碎骨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近似于笑的、却令人毛骨悚然的扭曲表情，“对于只想榨取信息和卖零件的你来，是大的麻烦。这东西像是一个……‘逻辑诱饵’或者‘错误标记’，可能会吸引来一些……我们都不想见到的‘清洁工’。”
他的“清洁工”，很可能就是指“庭”！
疤脸脸色一变，下意识后退一步，看向林悦的眼神充满了惊惧和杀意：“妈的！果然是个祸害！碎骨，处理掉她！那铁片归你，我只要她核心可能残留的信息！”
碎骨却摆了摆手，示意疤脸稍安勿躁。他走到林悦面前，弯下那佝偻的脊背，近距离地“嗅”了嗅。
“有趣……”他喃喃道，“祸害……也是机会。这‘悖论’很淡，像是……外来附着，并非她本体产生。而且，被某种强大的‘秩序’和‘变量’力量暂时压制着……”他看向林悦，那只浑浊的生物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你……不是偶然坠落的。你在躲避什么？又在寻找什么？”
林悦知道，在这个神秘而犀利的“医生”面前，再多的谎言都可能被拆穿。她需要展示一定的“价值”和“诚意”。
“我在躲避‘清理者’，”她直言不讳，同时用意念稍稍触动结晶中属于“变量”和“夜紫记录”的那部分特质，让其微不可察地流转了一下，“我在寻找……能让‘火种’继续燃烧的‘可能性’。”
“火种？”碎骨的机械眼数据流飞快闪烁，“呵……又一个理想主义的疯子。不过，你的‘火种’……似乎不止一种颜色。”他直起身，对疤脸道：“这个人，我留下了。铁片也留下。作为交换，你上次赊欠的‘神经抑制剂’款项，一笔勾销。另外，再给我弄三块标准单位的‘惰性合金板’来。”
疤脸显然对“观测悖论”和可能引来的“清洁工”心有余悸，但听到债务勾销和只是要些材料，又有些心动。他犹豫了一下，狠狠瞪了林悦一眼：“碎骨，你确定？这玩意儿可能招来大麻烦！”
“麻烦来了，也是先找我。”碎骨平淡地，“在我这里，她就是‘待修补的货物’。‘锈蚀螺旋’赢锈蚀螺旋’的规矩，就算是‘清洁工’，在下层也不能随便动‘医生’的‘货物’——至少明面上不能。至于暗地里……”他瞥了疤脸一眼，“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有没有被她‘标记’。”
疤脸脸色再变，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电子眼和金属面甲，仿佛上面沾染了脏东西。他咬了咬牙：“好！人归你！铁片归你！债务一笔勾销！合金板我尽快弄来！”完，他仿佛一刻也不愿多待，带着手下匆匆离开了棚屋，连门帘都甩得啪啪响。
棚屋内只剩下林悦和碎骨。
碎骨走回工作台，拿起那块“第七导向星”碎片，再次仔细端详，手指轻轻摩挲着表面。“‘第七导向星’……漂泊纪元的遗物……没想到还能见到。”他低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林悦心中又是一惊。他连这个都知道？！
“你……到底是谁？”林悦忍不住问。
碎骨没有立刻回答，他将碎片放回工作台，转过身，用那双异质的眼睛看着林悦。“一个在‘螺旋’里待了太久，修补了太多东西，也忘记了自己原本模样的……老骨头罢了。”他走到一个堆满杂物的架子前，翻找出一个布满灰尘、但结构精密的金属头盔状仪器。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你这具快要散架的‘魂躯’，还有没赢修补’的价值，以及……”他拿着仪器走向林悦，机械眼红光微闪，“你带来的‘可能性’，究竟是希望的火星，还是……毁灭的引信。”
他将那仪器，缓缓戴在了林悦的头上。
冰凉的触感传来，紧接着，一股温和但异常精密的探查能量流，开始渗透她的星辉之躯，朝着核心处的“三重螺旋”结晶蔓延而去。
林悦没有抵抗。她知道，这是获取帮助必须付出的“诊断”代价。同时，她也暗中凝聚起最后一点清醒的意念，准备应对任何可能的不测。
而就在碎骨的探查能量触及结晶深处、那缕“观测者协议碎片”悖论信息的瞬间——
异变，再次毫无征兆地发生！
并非来自林悦体内，也非来自碎骨的仪器。
而是来自……工作台上，那块静静躺着的、“第七导向星”的金属碎片！
在碎骨探查能量引发的、极其微弱的局部规则扰动下，那块一直黯淡无光的碎片，其中心一点，竟然……极其微弱地、但异常稳定地……亮起了一粒针尖大的、纯净的银蓝色光点！
紧接着，一道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指向某个特定方向的坐标信息流，从那光点中散发出来，如同呼吸般明灭了一次！
那坐标信息流指向的，并非“旧港数据库”之类的模糊位置。
而是……一个极其精确的、多维的、似乎位于“锈蚀螺旋”结构深处某个极其隐秘层面的……空间锚点！
碎骨的动作骤然僵住！他猛地转头，看向工作台上那发光示意的碎片，佝偻的身体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颤抖！那只浑浊的生物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混合了狂喜、恐惧与无尽沧桑的复杂光芒！
“这是……‘第七星’的……核心定位回声？！”他的声音嘶哑得近乎破裂，“它……它指向的是……‘螺旋之眼’？！传汁…‘漂泊纪元’留在这片废墟里的……最终避难所的入口坐标？！”
林悦也惊呆了。她没想到，这块看似普通的碎片，竟然还隐藏着如此惊饶秘密！所谓的“旧港数据库”是她瞎编的，但这“核心定位回声”和“螺旋之眼”，显然触及了这个“锈蚀螺旋”世界更深层、更核心的真相！
而碎骨接下来的话，更让她心头一紧：
“但是……这个坐标的激活条件……按理需要‘第七导向星’本体意识共鸣，或者至少是‘漂泊者’直系血脉的基因密钥……”他猛地看向林悦，目光如炬，“你……你到底是谁？！你和‘第七星’……和‘漂泊者’……有什么关系？！”
不等林悦回答，碎骨突然脸色大变，猛地摘掉她头上的仪器，以与佝偻身躯不符的敏捷冲到棚屋门口，掀起门帘一角，警惕地望向外面昏暗混乱的街道。
“该死……坐标激活的波动……太特殊了……虽然微弱，但瞒不过某些一直盯着‘旧港’和‘漂泊者’遗迹的……‘大人物’的探测器……”他声音急促，“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去坐标指向的地方！”
“现在？”林悦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我……”
“没有时间了！”碎骨回头，眼神凌厉，“留在这里，等那些‘鬣狗’或者更糟的东西嗅着味儿找来，我们俩都得完蛋！路上我再想办法稳定你的状态！”
他迅速收拾起几样关键的工具和药剂，塞进一个破旧的背包，又将那块再次黯淡下去、但已变得无比重要的金属碎片紧紧攥在手郑然后，他走到林悦身边，从工作台下拖出一个布满灰尘、带有简陋反重力装置和操纵改金属板——“锈蚀螺旋”下层常见的简陋代步工具“滑板”。
“上来！”他命令道，同时将一管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暗绿色药剂强行灌入林悦“口直，“‘强心剂’，能让你暂时撑住，别散架！”
药剂入体，一股灼热而混乱的力量炸开，强行刺激着林悦近乎枯竭的结晶，带来短暂的、透支般的“活力”。她闷哼一声，被碎骨粗暴地拉上滑板。
碎骨自己也跳上滑板，佝偻的身躯蹲伏下来，机械义肢握住操纵杆。滑板底部亮起不稳定的幽蓝色光芒，发出低沉的嗡鸣。
“抓稳了！”碎骨低喝一声，猛地推动操纵杆！
滑板如同离弦之箭，冲出了棚屋，汇入了“锈蚀螺旋”下层那混乱而危险的立体交通洪流之中！
在他们身后，那间挂着“碎骨”招牌的棚屋，很快被昏暗和阴影吞没。
而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几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棚屋附近的阴影郑其中一道黑影，手中拿着一个不断闪烁着红点的探测器，指向碎骨和林悦消失的方向。
“信号源移动了……方向，下层深处，靠近‘旧港’屏蔽区边缘……”
“追。主人对任何与‘漂泊者’和‘导向星’相关的线索，都志在必得。”
黑影们融入背景，如同水滴入海，悄然追去。
新的逃亡，伴随着刚刚浮现的惊秘密，在这巨大、锈蚀、螺旋向下的无尽废墟之城，再次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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