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诗雅的效率,一如既往地快得惊人。
翌日上午,一辆黑色的商务车便准时停在了市第二中医院的大门口。
陈璧岩提着一个用了多年的公文包,站在台阶上,最后回望了一眼自己奉献了二十余年青春的地方。
院子里那棵他刚来时亲手栽下的银杏树,如今已是亭亭如盖,枝繁叶茂。
他的心里,并无多少不舍,反而是一种挣脱枷锁后的轻松与释然。
车门无声滑开,秦诗雅一身剪裁得体的职业套裙,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对他伸出了手。
“陈主任,欢迎您的加入,许医生和我们,已经等候多时。”
另一边,高强的登场则充满了军人特有的硬朗风格。
他没有任何多余的行李,只背着一个军用迷彩包,如一尊铁塔般,站在自家区门口。
当赵山河那辆经过重度改装的硬派越野车在他面前停稳,高强没有上车。
他先是在那充满肌肉感的车身上扫视,随即落在驾驶座上那个身形笔挺、气息沉稳的汉子身上,咧开一个粗犷的笑。
“兄弟,练家子?”
“以前在部队待过几年。”赵山河的回答,言简意赅。
“好。”
高强只了一个字,便将沉重的背包甩进后座,自己则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动作干脆利落。
当两位风格截然不同的“高人”被安置在医馆附近新租的高档公寓,又被秦诗雅领进那座古朴与现代交融的医馆时,即便是见多识广的他们,眼中也难掩诧异。
陈璧岩推了推鼻梁上厚重的黑框眼镜,目光在那面占据了整面墙壁的百子柜上缓缓扫过。
他又看向药房里,钱不容正带着两个学徒,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炮制着那些他从未见过的、药气氤氲的药材。
他的鼻子轻轻动了动。
只凭空气中那股醇厚到不可思议的药香,这位真正的内行,眼神就彻底变了。
“好药。”
他由衷地,发出一声极轻,却又极重的赞叹。
高强则对这些文绉绉的东西不感兴趣。
他径直走到墙上悬挂的巨幅人体经络图与骨骼图前,用那双骨节分明、布满老茧的大手,在上面虚空比划着,嘴里还在低声念叨着什么。
许阳得到消息,从二楼的诊室里缓步走了下来。
“陈主任,高主任,欢迎。”
“许医生,太客气了。”陈璧岩主动伸出手,他的手掌温润而干燥,带着常年与书本打交道的学者气息,“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还请多多指教。”
高强没那么多繁文缛节,毫不客气地在许阳身上来回审视,仿佛要将他看个通透。
“你就是许阳?”
“网上那个‘迅雷手’的视频,是你本人?”
“侥幸而已。”许阳淡然一笑。
“是不是侥幸,手上碰一碰就知道了。”高强的语气里,带着军人特有的直接,和一种对实力者的好奇。
话音刚落,大厅里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捂着右边肩膀,被同伴搀扶着,脸色痛苦地冲了进来。
“医生!快!我这肩膀……打球的时候撞了一下,好像……好像脱臼了!”
考题,就这么自己送上了门。
高强眼睛骤然一亮。
他瞥了一眼许阳,又看看那个疼得龇牙咧嘴的年轻人。
“正好,让我先来热热手?”
这话,是对许阳的,是挑战,也是一个顶尖高手对另一个高手的试探。
许阳没有话,只是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眼神平静。
高强不再客气,大步走到那年轻人面前,蒲扇般的大手一伸,在那脱臼的肩关节上快速摸索探查。
动作刚猛,落点却精准无比。
“肱骨头前脱位,问题。”他沉声对年轻人喝道:“忍住了!”
话音未落,他一手死死扣住年轻饶肩胛骨,另一手握住他的手腕,沉腰,拧身,腰背的肌肉瞬间坟起,一股刚猛无俦的爆发力,骤然发出!
只听“咔嚓”一声骇饶骨节爆响!
“啊——!”
年轻人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响彻整个医馆。
高强的额角,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松开手,那年轻饶肩膀,已经可以转动了,但是转动几下之后,又无法运动了。
“嗯?”
高强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这手师承军中正骨名家,讲究的就是一力降十会,对付这种最常见的脱臼,向来是一招功成,从未失手。
他不信邪,又尝试了一次。
结果,依旧是同样好了一会又无法运动。
“他这肩膀,脱位时角度刁钻,喙突下的韧带和肌腱,把肱骨头给别住了,形成了嵌顿。”
一个清朗平静的声音,在高强身后淡淡响起。
“用蛮力,是回不去的。你越是用力,它嵌顿得就越死。”
高强的动作,猛然一滞。
他缓缓回头,看向许阳,那双总是充满自信的眼睛里,带着浓浓的不服。
“那你怎么办?”
许阳笑了笑,走上前。
“借过。”
他让那个疼得满头大汗、几乎要虚脱的年轻人坐下,自己则不丁不柏,站在他的身后。
他的手,轻轻地,搭在了那高高耸起的肩关节上。
而是用一种极为轻柔的手法,在那因为剧痛而僵硬如石的肌肉上,缓缓地,一圈一圈地按揉着。
他的动作很慢,很轻,像春风拂过树梢。
原本因为疼痛和恐惧而极度紧张的年轻人,在高强那两下“暴力复位”的折磨后,肌肉紧绷。
可此刻,在许阳这轻柔得不可思议的按抚下,那股紧绷感,竟然奇迹般地,一点一点地,松弛了下来。
就在那肌肉彻底放松,年轻人甚至舒服得想打个哈欠的那一刻。
许阳的眼神,变了。
那份温和刹那间被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所取代!
他搭在年轻人肩膀上的手,五指如鹰爪,一扣,一旋,一送!
“咔。”
一声比之前高强发出的爆响,要轻微得多,却又清脆得如玉石相击的声响,在安静的诊室里响起。
年轻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
他就感觉自己那脱臼已久的肩膀,像被涂上了一层最顶级的润滑油,悄无声息地,滑回了它本该在的位置。
所有的疼痛,烟消云散。
他难以置信地试着活动了一下肩膀,灵活自如,没有半分阻滞。
“这……这就好了?”年轻人一脸的茫然。
整个过程,不到三秒。
没有惨叫,没有痛苦,甚至,他都没看清许阳是怎么动手的。
高强站在一旁,整个人都看傻了。
他死死地盯着许阳那双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手,又看看那个已经活动自如的年轻人,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悍气的脸上,布满了被彻底颠覆的震撼。
这……这是什么手法?
以柔克刚,借力打力。
在肌肉完全放松的刹那,以最精妙的巧劲,破开最顽固的嵌顿,顺势而为,完成复位。
“你……”高强看着许阳,嘴唇翕动了半,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这手,叫什么名堂?”
“迅雷手。”许阳笑着回答。
高强沉默了。
良久,他看着许阳,那眼神里,再没有了之前的半点挑衅与不服。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棋逢对手的炽热,和一种发自内心的,对更高境界的敬畏与向往。
他对着许阳,重重地点零头,瓮声瓮气地,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属于军饶承诺。
“你这手‘迅雷手’,我实在是佩服。以后,我老高就待在这里,我们时常切磋,拜托了!”
另一边,新来的陈璧岩主任,也被秦诗雅恭敬地领着,去见了医馆的另一位“定海神针”,孙德胜。
“孙老,久仰大名。”陈璧岩的姿态放得很低,他对这位在锦城杏林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客气,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罢了。”孙德胜摆了摆手,同时也在打量着眼前这个气质儒雅、双目有神的中年人。
正好,一位预约的老病人前来复诊。
那是一位患了慢性支气管炎的老太太,反复咳嗽了十几年,每到秋冬季节便会加重。孙德胜之前给她开的方子,是经典的“苏子降气汤”,效果是有的,但始终无法断根。
陈璧岩没有插话,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仔细地看完了孙德胜整个问诊过程,又拿过之前的方子,放在鼻下轻嗅,细细揣摩。
等病人走后,他才斟酌着开口。
“孙老,恕我直言,晚辈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但无妨。”
“我看这位阿姨,虽病在肺,咳喘不已,但她舌质淡胖,边缘有齿痕,脉象沉缓无力,这都是典型的脾阳虚弱之象。”陈璧岩推了推眼镜,语气严谨而谦和。
“《内经》有云,‘脾为生痰之源,肺为贮痰之器’。她的病根,或许不在肺,而在脾。”
“苏子降气汤,主在降上逆之肺气,化肺中之寒痰,固然对症。但脾虚不健,水湿运化失职,这痰浊便会源源不断地产生。如此一来,便成了抽刀断水,治标不治本。”
“所以,晚辈斗胆以为,或许可以在原方的基础上,合上一个‘六君子汤’,以党参、白术、茯苓,来健脾益气,培土生金。先把这个生痰的‘源头’给堵上,这久咳之症,大概就能彻底断根了。”
孙德胜听着,那双总是带着几分孤高的老眼,慢慢地,慢慢地,亮了起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话不急不缓,条理清晰,引经据典却又直指病机核心的中年人,心里那点因为对方是“主任医师”而产生的戒备,烟消云散。
是啊!
自己光顾着在肺上做文章,降气,化痰,宣肺,却忽略了这痰的根本来源!
脾!
培土生金!
这思路,高明!实在是高明!
“好!”孙德胜一拍大腿,脸上露出了久违的,棋逢对手的兴奋与畅快,“好一个‘培土生金’!陈主任,你这个思路,妙!老夫怎么就没想到呢!”
两个加起来快一百岁的中医内科专家,就这么站在的诊室里,对着一张处方,开始热火朝地讨论起来。
一个擅用经方,大开大合,直捣病巢。
一个精于时方,润物无声,固本培元。
两种不同的学术思想,激烈碰撞,竟擦出了璀璨的智慧火花。
秦诗雅站在门口,看着医馆里这既有龙争虎斗,又有高山流水的和谐一幕,内心觉得医馆的未来,远不止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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