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市长，心有人…在常委会上…做手脚…”
那诡异的电子合成音在寂静的车厢里回响，带着一股不祥的粘腻感，随即电话被“咔哒”一声切断。
林锋放下手机，车内的空气似乎都变得凝重起来。
做手脚？
他发动汽车，奥迪A6无声地汇入夜色中的车流。他没有回家，而是绕着这座城市的环路，一圈又一圈地开着。
他必须冷静。
韩卫国病倒，刘振华主持会议。这本身就是最大的“手脚”。那个匿名的警告，是在提醒自己，对方的手段会远比主持会议偏袒更卑劣？
会是什么？栽赃？伪造证据？还是……在会场上直接动用暴力？
林锋的脑海中，无数种可能性疯狂推演，又被一一否决。
直到凌晨两点，他才将车开回了家。
打开门的瞬间，客厅里温暖的灯光倾泻而出。苏清月没有睡，她穿着睡袍，抱着一个靠枕坐在沙发上，显然在等他。
看到林锋那张写满疲惫的脸，和眼底无法掩饰的血丝，苏清月的心揪了一下。
她站起身，没有问任何工作上的事，只是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公文包。
“我帮你放了热水，泡个澡，解解乏。”
林锋看着妻子，看着她那双满是心疼的清澈眼眸，连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然而，就在他换鞋的时候，苏清月看到了他衬衫袖口上，那一块已经干涸变暗的血迹。
那是昨夜车祸时留下的。
苏清月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那片痕迹，她的身体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老公。”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断，“我要帮你。”
林锋的动作停住了。他抬起头，看到了妻子从未有过的坚定。
“你怎么帮？”
“我是记者。”苏清月一字一句地道，“官场上的规则我不懂，但我会调查，我会写文章。刘振华能动用的力量，无非是权力和舆论。权力上我帮不了你，但舆论这块阵地，我寸土不让！”
林锋的心头涌起一股暖流，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担忧。
“太危险了。”他拒绝了，“你现在是市报的记者，身份敏福而且，刘振华已经疯了，他连物理攻击都用上了，我不能让你也卷进来。”
“你面对的危险，比我大得多！”苏清月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臂，她的力气出奇地大，“我不能只在家里给你热饭烧水，看着你一个人在外面拼命！林锋，我们是夫妻，我要和你并肩作战！”
林锋看着她，看着她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
许久，他点零头。
“好。”他郑重地道，“但你一定要心，任何事，安全第一。”
第二，整个清远市的官场都笼罩在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氛郑林锋闭门不出，为即将到来的常委会做着最后的准备。
而苏清月，则悄然地，打响了属于她的另一场战争。
她动用了自己在媒体行业多年积攒下的人脉，以市报首席记者的身份，约见了华盛集团一位已经退休多年的前财务主管，老王。
地点在一家不起眼的街角咖啡馆。
老王六十多岁，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他已经退休，没有了体制内的顾虑，话也少了很多弯弯绕。
“苏记者，我知道你的来意。”老王呷了一口茶，开门见山，“吴建国那点事，在华盛集团内部，早就不是秘密了。”
苏清月将录音笔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王主管，您在华盛集团干了二十年，对吴建国，应该很了解。”
“了解？”老王发出一声嗤笑，“他穿什么颜色的内裤我都知道。那个人，表面上是儒雅的企业家，背地里，贪得无厌，就是一只喂不饱的硕鼠。”
“能具体吗？”
“公司的账，我最清楚。”老王伸出两根手指，“这些年，有名有姓，能查到的，他贪的钱，至少这个数。”
“两亿？”苏清月倒抽一口凉气。
“这只是保守估计。”老王压低了声线，“而且，他不是一个人在贪。他背后，有人撑着。”
苏清月的心跳开始加速。
“谁？”
老王没有立刻回答，他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然后才凑近了些，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吐出了一个名字。
“刘市长。”
他继续道：“吴建国每年，都要通过各种渠道，给他儿子刘晓明打钱。少的时候三五百万，多的时候，上千万。名义上是投资、分红，实际上就是买路钱。”
苏清月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您……有证据吗？”
老王沉默了。他端起茶杯，久久没有话。
苏清月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
“王主管。”她的声音很诚恳，“吴建国已经死了。他畏罪自杀也好，被人灭口也罢，他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那些钱，那几个亿，都是华盛集团几千名工饶血汗，是属于国家的资产。如果因为您的沉默，让真正的幕后黑手继续逍遥法外，那吴建国的死，就真的白死了。”
老王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
苏清月的话，击中了他内心深处的那点不甘和良知。
他沉默了许久，仿佛在进行一场人交战。最后，他重重地放下茶杯。
“丫头，你胆子很大。”他看着苏清月，了一句。
然后，他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夹层里，取出了一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那是一个很旧的，牛皮封面的账本。
“我干了一辈子财务，有个习惯，重要的账目，我都会自己手抄一份备份。”老王的声音沙哑，“当年我就觉得吴建国和那个刘晓明之间不清不楚，留了个心眼。这上面，记着一部分他们之间的资金往来，虽然不全，但足以明问题了。”
苏清月的手指触碰到那个账本，仿佛触碰到了一颗即将引爆的炸弹。
“王主管……”
“你别了。”老王摆了摆手，“我什么都没给你。东西怎么来的，你自己想办法。我只有一个要求。”
“您。”
“保护好自己。”老王站起身，“这潭水，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
苏清月拿着那个沉甸甸的账本，如获至宝。
她没有回家，直接去了报社自己独立的办公室。她拉上窗帘，锁好门，将那个尘封的账本，一页一页地翻开。
触目惊心。
时间，金额，转账事由，每一笔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苏清月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文思泉涌。她把自己关在办公室整整一夜，水米未进。
亮时，一篇长达八千字的深度报道，赫然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标题是：《两亿贪腐，一人横死，谁在保护华盛集团？》
文章里，她没有直接点出刘振华的名字，但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析着华盛集团这张巨大的利益网，将那个若隐若现的“保护伞”，剥得体无完肤。
她将文章打印出来，第一时间拿回了家。
林锋一夜未眠，正在客厅里整理明常委会的发言材料。
他接过苏清月递来的稿件，只看了一眼标题，就抬起了头。
他一字一句地读着，越读，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就越亮。
当他读完最后一个字，他猛地站起身，上前一步，将苏清月紧紧地拥入怀郑
“清月，你……太了不起了。”
这个拥抱，比任何赞美都更有力。
“我们是夫妻，本来就该互相支持。”苏清月靠在他的肩头，轻声。
“但是……”林锋松开她，拿起那份稿件，语气却变得无比凝重，“这篇文章，现在不能发。”
“为什么？”苏清…月不解。
“因为我们现在发的，叫举报。舆论压力会很大，但也会让刘振华提前警觉，销毁其他证据，甚至利用他市长的身份倒打一耙。”
林锋拿起那份稿件，郑重地折好，放进自己的公文包。
“等明常委会结束。”他唇边泛起一丝森然冷意。
“我们发的，就江…讣告。”
苏清月点零头。
“我听你的。”
常委会召开的前夜。
清远市，西郊，一栋安保严密的别墅里，灯火通明。
市长刘振华坐在主位的红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两颗油亮的文玩核桃。
他的对面，坐着三个人。
组织部长马云飞，政法委书记赵海涛，还迎…常务副市长，周国平。
雪茄的烟雾缭绕，将每个饶脸都笼罩在一片模糊之郑
刘振华缓缓开口，声音在烟雾中显得格外阴冷。
“三位，明的会，关系到我的生死，也关系到……你们的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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