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的灯泡刚换上新的,亮得能照见梧桐叶上的虫洞。我趴在铁板前翻腰子,滋滋作响的油星溅在胳膊上,这点疼比后背的伤轻多了——张队长昨来看我时,那道伤口再深半寸就得缝针。
“发什么愣?”狐狸把炸好的糖油果子往铁丝架上挂,红皮衣的袖子卷到肘弯,缠着纱布的胳膊在灯光下格外显眼,“腰子都快烤成炭了。”
我赶紧把腰子翻过来,撒上孜然粉:“在想老郑的事。”
那从后山回来,老郑抱着闺女跪在雨里,要去警局作证,把当年我爸出事的经过全出来。我蹲在雨里听着,后背的伤像被泡在盐水里,疼得直抽气,却突然觉得心里堵了三年的石头,好像松动零。
“然哥,有人找。”阿武的声音从巷口传来,铁链在他手腕上晃悠,“是警局的,张队长让他来的。”
我抬头看见个穿警服的年轻人站在摊前,帽檐压得很低,手里拎着个牛皮纸袋。他把纸袋递过来时,我才认出是张队长的徒弟李,上次在码头见过一面。
“张队让我把这个给你。”李的声音有点发紧,“是从狼哥的仓库里搜出来的,上面有你爸的名字。”
纸袋里是本牛皮封面的笔记本,边角磨得发毛,翻开第一页,我爸那笔遒劲的字撞进眼里——“1998年3月15日,码头三号仓库,烈风堂走私香烟五十箱”。
狐狸凑过来看,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这是你爸的日记?”
“是他记的账。”我翻到最后一页,日期停在三年前那个雨夜,字迹被水洇得发糊,“他当年在码头当看守,其实一直在偷偷记烈风堂的黑账。”
李在旁边搓着手:“张队,有了这本账,就能把烈风堂的老底全掀了,包括当年害死你爸的人。”
我合上书,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早上,我爸把这本笔记塞进我书包,“等爸忙完这阵,就带你去吃城南的糖油果子”。那下午,他就被人发现漂在码头的水里,手里还攥着半张被撕碎的账页。
“谢了。”我把笔记本揣进怀里,铁板上的腰子香味突然变得呛人,“告诉张队,有需要随时找我。”
李刚走,卖杂货的刘婶就凑过来,手里的蒲扇扇得哗哗响:“然哥,听没?昨下午,虎子在看守所里被人捅了,现在还在抢救呢。”
老鬼往嘴里灌着啤酒:“肯定是狼哥的仇家干的,那孙子在道上结的仇比他吃的盐都多。”
狐狸突然停下手里的活,油锅里的糖油果子“滋啦”响:“我刚才去买面粉,看见南区的秃鹫在巷口晃,他跟虎子以前抢过地盘,胳膊都被虎子砍过。”
阿武把铁链往桌上一摔:“要不要我去问问?”
“别惹事。”我往腰子上撒着辣椒面,“看守所里的事,轮不到我们插手。”
话刚完,就看见巷口进来十几个壮汉,领头的秃鹫穿着件花衬衫,脖子上的金链子比狼哥的还粗。他往我们摊前一站,身后的人就把前后路都堵了。
“苏然,好久不见。”秃鹫咧着嘴笑,露出颗金牙,“听虎子出事那,你去过看守所?”
“路过。”我把烤好的腰子递给客人,手悄悄摸向桌底下的钢管,“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照顾照顾生意?”秃鹫从兜里掏出张百元大钞拍在桌上,“来二十串腰子,二十串糖油果子,记虎子账上。”
他身后的人哄堂大笑,有个黄毛还故意把痰吐在我们的招牌上。狐狸手里的长筷子“啪”地拍在铁板上,油星溅得那黄毛直跳脚。
“秃鹫,”狐狸的声音冷得像冰,“虎子是你捅的吧?”
秃鹫脸上的笑一下子没了,金牙在灯光下闪着冷光:“是又怎么样?那孙子当年砍我胳膊的时候,你怎么不问问?”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听你手里有本账?交出来,我就让你这摊继续开下去。”
我猛地甩开他的手,钢管“哐当”一声从桌底抽出来:“想要账?先问问我手里的家伙。”
“给脸不要脸!”秃鹫从腰后摸出把弹簧刀,“兄弟们,砸了他的摊!”
最先冲上来的是那个吐痰的黄毛,阿武的铁链比他的拳头还快,“哗啦”一声缠在他的胳膊上,轻轻一拧,就听见骨头“咯吱”响,黄毛疼得跪在地上直哭。
秃鹫的刀直刺我的胸口,我侧身躲过,钢管横扫过去,砸在他的肋骨上,他闷哼一声后退两步。身后突然有人偷袭,我没躲开,后背被钢管砸得一阵发麻,刚要转身,就看见狐狸的钢管已经砸在那饶后脑勺上。
“心点!”她拽着我的胳膊往旁边躲,红皮衣擦过我的肩膀,带着股面粉的香味。
巷子里顿时乱成一团,秃鹫的人举着钢管乱砸,李叔的煤气罐被踹倒在地,陈姐的花篮子滚得满地都是。有个壮汉把阿武的铁链抢了过去,阿武红着眼扑上去,拳头往他脸上招呼,两人抱着滚在地上,沾了满身的油污。
我后背的伤被震得生疼,挥钢管的力气越来越。秃鹫趁机扑过来,刀划向我的胳膊,我赶紧后退,却被地上的煤气罐绊倒,钢管“当啷”掉在地上。
“苏然!”狐狸扑过来挡在我身前,秃鹫的刀正好划在她的胳膊上,纱布瞬间被血染红。
我脑子“嗡”的一声,抓起地上的碎啤酒瓶就冲过去,玻璃碴子扎进秃鹫的胳膊,他惨叫着后退。我扑上去按住他的头往铁板上摁,滚烫的铁板烫得他鬼哭狼嚎,花衬衫的袖子都冒烟了。
“住手!”张队长带着警察冲进来,手铐“咔哒”一声锁在秃鹫手上,“苏然,你又动私刑!”
我松开手,秃鹫的脸被烫得起了水泡,嘴里还在骂骂咧咧:“苏然,我哥是南区的堂主,他不会放过你的!”
“你哥?”张队长踹了他一脚,“你哥昨下午已经被我们抓了,就在你去看守所捅虎子的时候。”
秃鹫的脸一下子白了,像被抽走了骨头似的瘫在地上。警察把他的人一个个押走时,夜市的商户们才敢从角落里钻出来,帮我们收拾满地的狼藉。
陈姐给狐狸重新包扎伤口,眼泪掉在纱布上:“傻姑娘,怎么总替炔刀?”
狐狸咬着牙笑:“他后背有伤,动不了。”
我蹲在地上捡着碎玻璃,后背的伤像是被撕开晾口子,冷汗顺着下巴往下滴。阿武走过来,把铁链往我手里一塞:“然哥,没事吧?”
“没事。”我往他胸口捶了一拳,“下次别跟人滚地上打,一身油腥味。”
老鬼突然指着巷口:“快看,那不是老郑吗?”
只见老郑背着个帆布包,手里牵着甜甜,正往巷口走。看见我们,他突然停住脚步,从包里掏出个铁皮盒递过来:“然哥,这是我当年在码头捡的,昨整理东西才找出来。”
盒子里是半张被水泡过的账页,正好能和我爸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对上。上面记着当年烈风堂走私军火的数量,还有个熟悉的名字——虎爷。
“原来虎爷早就跟烈风堂勾结了。”我捏着账页,突然想起三年前虎爷派人砸我爸灵堂时的样子,“难怪他当年那么怕我爸。”
老郑抹了把脸:“我要带甜甜去乡下了,这边的事太乱。”他往我手里塞了个红布包,“这是我攒的钱,然哥你拿着,给狐狸姑娘买点药。”
我把钱塞回去:“照顾好甜甜,有空回来看看。”
老郑牵着甜甜走远了,女孩回头朝我们挥挥手,辫子上的野菊花在风里晃。狐狸突然拽了拽我的胳膊,往西边指:“看,晚霞。”
边的云彩被染成金红色,像极了三年前那个傍晚,我爸在码头给我烤的腰子颜色。夜市的灯泡亮起来,暖黄的光落在铁板上,把烤腰子的油星照得亮晶晶的。
“然哥,再来十串腰子!”熟客的吆喝声从巷口传来,“多加孜然!”
我笑着拿起夹子,狐狸站在旁边炸糖油果子,油锅里的面球滚出层脆壳,香味飘出去老远。阿武和老鬼在收拾桌椅,铁链和扁担碰撞的声音,混着远处的汽笛声,像首热闹的歌。
我知道,秃鹫的哥不会善罢甘休,烈风堂的余党也还在暗处盯着。但只要这本账还在,身边的人还在,这烟火气还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毕竟,再黑的账,也经不住太阳晒。再深的仇,也抵不过身边的热乎气。
“发什么呆?”狐狸把一串糖油果子塞到我嘴里,甜丝丝的味道漫开来,“客热着呢。”
我嚼着糖油果子,看着她在灯光下忙碌的背影,红皮衣像团烧不尽的火。铁板上的腰子还在滋滋冒油,这烟火里的江湖,好像比我想象的,要暖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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