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的败北并未让校园彻底风平浪静，反而像揭开了潘多拉魔盒的一角。那些蛰伏在暗处的势力，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开始蠢蠢欲动。我坐在教室后排，望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指尖摩挲着火狐狸蹲在课桌上晃来晃去的尾巴——它嘴里正叼着半块桂花糕，金黄的碎屑掉在我磨破边的牛仔夹克上。
“苏然，高二三班的‘刀疤’在食堂堵了咱们班的新生。”老黑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发撞开教室门，校服第二颗纽扣永远松着，露出锁骨处一道月牙形旧疤，“那子被揍得鼻青脸肿，现在医务室躺着呢。”
火狐狸耳朵倏地竖起，尾巴卷住我的手腕轻轻晃了晃。我扯下它嘴里的糕点渣，站起身时听见牛仔夹克布料摩擦的窸窣声：“走，去会会这位‘刀疤’。”
食堂正是午休高峰，不锈钢餐盘的碰撞声混着此起彼伏的喧哗。我们刚进门，就看见高二三班那撮染着酒红色头发的混混围在角落，中间缩着个抱头蹲地的新生，白色校服上溅着褐色的菜汤。为首的男人转着不锈钢叉子，左眼角狰狞的刀疤随着笑容扯成扭曲的弧——那是去年在汽修厂跟人抢地盘时，被扳手划开的口子。
“刀疤，欺负新生算什么本事？”我踢开脚边的塑料凳，金属椅腿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火狐狸不知何时跃到了餐桌上，尾巴扫翻几瓶可乐，琥珀色的液体在瓷砖上蜿蜒成河。
刀疤抬头，叉子“当啷”掉在餐盘里：“苏然，你管得太宽了吧？这子撞了我兄弟，不该教训教训？”他身后的红毛适时捂着脸假咳两声，指缝间却连道抓痕都没樱
我冷笑一声，突然抄起旁边桌上的搪瓷饭盒砸过去。刀疤本能后仰，饭盒擦着鼻尖飞过，里面的番茄炒蛋糊在他身后的白墙上，像一滩新鲜的血。火狐狸趁机扑过去，前爪按在红毛肩膀上，嘴里喷出的火星燎焦了对方一撮头发。
“现在该谈谈，是谁撞谁了。”我往前逼近半步，听见老黑在身后把弹簧刀按得“咔嗒”响。刀疤的喉结滚动两下，视线扫过我身后逐渐聚拢的兄弟，又看看火狐狸爪子下抖如筛糠的红毛，突然笑了。
“行，苏然，这事我认栽。”他抹了把嘴角，从裤兜掏出皱巴巴的烟盒扔在地上，“但你最好管管你家这畜生，别哪烧了不该烧的东西——比如，教学楼后面的自行车棚？”
我瞳孔骤缩。上周六我刚和老黑在车棚里藏了从校外搞来的几箱啤酒，那地方堆着半人高的废报纸，要是真着了火......火狐狸似乎察觉到我的情绪波动，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爪子却下意识收紧，红毛发出杀猪般的惨剑
“警告收到了，滚吧。”我甩甩手，火狐狸立刻跳回我肩头，尾巴卷住我的脖子。刀疤啐了口带血的唾沫，踢开脚边的凳子带人离开，经过我身边时故意用肩膀撞过来，却在看见火狐狸转头龇牙时迅速缩了回去。
傍晚的台飘着细雨，我倚着生锈的栏杆抽烟，火狐狸蹲在旁边舔爪子。远处传来晚自习的铃声，老黑叼着根草晃上来，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条：“刚从初三那帮孩手里截的，你看看。”
纸条上是歪歪扭扭的字迹：“苏然，明晚十点，旧工厂仓库，有人找你聊笔‘生意’。”落款是个歪歪扭扭的“虎”字。我指尖的烟灰簌簌掉落，想起三个月前在夜市见过的那个虎背熊腰的男人——他是附近职高的混混头子，据最近在倒腾二手手机，赚得盆满钵满。
“去吗？”老黑摸出打火机又给我点了根烟，火苗在风里晃了两晃才稳住。火狐狸突然抬头，耳朵转向操场方向，喉咙里发出戒备的低吼。我顺着它的视线望去，只见刀疤站在操场边的槐树下，正对着我们的方向打电话，路灯把他脸上的刀疤照得青黑狰狞。
“当然去。”我碾灭烟头，看火星在雨里溅起细的光，“让兄弟们带好家伙，顺便......”我转头看向火狐狸，它琥珀色的眼睛在暮色里像两团跳动的火焰，“让火狐狸今晚养足精神，明可能有硬仗要打。”
老黑点点头，转身下楼时踢到颗石子，骨碌碌滚进雨幕里。我摸出裤兜里的匕首，用拇指摩挲着刀柄上刻的“然”字——那是去年生日火狐狸用爪子抓出来的。远处的教学楼亮起成片的白炽灯，像深海里浮起的发光水母，而我们，即将潜入更深的暗流。
风卷着雨丝扑在脸上，火狐狸突然跳起来，用脑袋蹭我的手心。我低头看见它爪子上还沾着红毛的头发，想起刀疤临走时那个意味深长的笑。有些东西正在暗处发酵，就像潮湿墙角的霉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疯狂生长。而我苏然，从来不是会躲在光亮里等着被吞噬的人——无论来的是虎，是狼，还是更凶猛的野兽，我都要让他们知道，这片地盘的主人，到底是谁。
打火机的光再次亮起，我点燃第三根烟，看火狐狸在烟雾里眯起眼睛。雨越下越大，远处传来闷雷滚动的声音，像某种巨兽的低吼。暴风雨要来了，而我们，早已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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