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是一中长歌精神最好的时候。
他会在镜流的陪伴下,于剑首府的庭院中慢慢散步。
步伐很慢,他需要借着镜流手臂的些许支撑。
两人并不怎么话,只是慢慢走着,看夕阳将梅树的影子拉得很长,看灵汐精心照料的花草在晚风中摇曳,看工造司方向升起的袅袅轻烟,偶尔还能看到金宝追着白珩的狐狸尾巴尖在回廊里一闪而过。
有时,他们会在那几棵老松处停下。
长歌会微微喘息,镜流便扶他坐在石凳上,自己则站在他身侧。
他会很自然地伸出手,环住她纤细却有力的腰肢,将侧脸轻轻贴在她身前的衣料上,闭目感受着那份熟悉的清冷气息与沉稳心跳。
镜流身体会微微僵硬一瞬,随即放松下来,抬手,指尖犹豫了一下,最终轻轻落在他墨色的发间,极轻地抚摸着。
夕阳的金辉为他们镀上一层温暖的光边,身影依偎,仿佛时光就此定格。
入夜后,长歌容易疲惫,便早早歇下。
镜流吹熄大部分灯火,只留床头一盏的、光线柔和的灯。
她坐在床沿,并不立刻睡去,只是借着微光,看着长歌沉睡的侧颜。
他的脸色比白日里更显苍白些,呼吸轻浅,但眉宇间是舒展的。
只有在这种时候,镜流才会毫不掩饰地流露出眼底深藏的担忧与心疼。
她会极其心地替他掖好被角,指尖无意间拂过他温热的手腕,确认那平稳的脉搏。
有时,长歌并未真的睡着,他会悄悄睁开眼,捕捉到她未来得及收回的、满是忧色的目光。
“怎么还没睡?”他声音带着睡意的沙哑。
“就睡。”镜流迅速收敛情绪,垂下眼眸,想要起身。
长歌却轻轻握住她的手腕,虽然没什么力气,却足以让她停下。
“陪我一会儿。”他低声道,往床内侧挪了挪,空出一点位置。
镜流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和衣在他身侧躺下,保持着一点距离,身体绷得笔直。
长歌低低地笑了一声,不再话,只是重新闭上眼,呼吸渐渐变得均匀悠长。
感受到身边人彻底睡熟,镜流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
她侧过身,在昏暗的灯光下,静静凝视着他安静的睡颜,许久,许久,才极轻地吁出一口气,也闭上了眼睛。
外间传来的、隐约的巡逻脚步声,更衬得室内一片安宁。
在这段悠长而珍贵的休养时光里,长歌与镜流便是彼此最坚实的依靠与最温暖的港湾。
他们的日常没有轰轰烈烈,只有这些细微处的关怀、无声的陪伴与深入骨髓的默契。
每一次梳发,每一次共读,每一次携手漫步,每一次灯下的凝视,都在无声地诉着历经生死后愈发沉淀的深情。
灵汐的细心照料,白珩的活泼打岔,景元的偶尔请教,应星的默默关注,乃至丹枫的遥远守护,都如同星辰般点缀在他们周围,构成了这片劫后余生中,最温暖、最值得守护的平静星空。
岁月静好,大抵如此。
日复一日,罗浮仙舟彻底褪去了战火的灰烬,焕发出比以往更加繁荣、充满活力的光彩。
而剑首府的主人公长歌,在经历漫长而艰难的恢复后,终于重拾了往日的神采,甚至因体内力量达到新的平衡而更显温润深邃,只是眉宇间偶尔掠过的一丝不易察觉的金芒,暗示着他已然不同的本质。
阳光正好,长乐市集人声鼎沸,各色摊贩的吆喝声、顾客的讨价还价声、星槎引擎的嗡鸣声交织成热闹的乐章。
“就是这家!新出的‘幻光琉璃糕’,听好吃得能让人把舌头吞下去!”
白珩一手拉着灵汐,一手兴奋地指着一家装饰得流光溢彩的点心铺子,狐狸耳朵因为期待而竖得老高,尾巴都快摇成了旋风。
灵汐被她拽着,无奈又好笑:“慢些,白珩,又没人同你抢。”
长歌与镜流并肩走在后面。
长歌换上了一身月白云纹的常服,气色红润,步履沉稳,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看着前方活力四射的白珩。
镜流依旧是一身素净的月白劲装,银发高束,清冷如玉,只是目光落在长歌身上时,会不自觉地带上一丝柔和的暖意。
她的手被长歌自然地握在掌心。
“起来,好久没这般闲逛了。”长歌感慨道,目光扫过熙攘的人群,深吸了一口充满食物香气和烟火气的空气。
“嗯。”镜流轻轻应了一声,指尖在他掌心微微动了动。
路过一个卖各种奇巧玩物的摊位时,长歌停下脚步,拿起一个用“星纹软钢”细丝编织成的、结构极其精巧的九连环,眼中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老板,这个……” 他话未完,身旁忽然传来“哎哟”一声惊呼和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
只见应星一脸尴尬地僵在原地,他身后,一个摆满了各种金属零件的摊位被撞得歪斜,零件撒了一地。
而罪魁祸首,正是他身后那条——虽然已被他用意念压制、隐匿了绝大部分形态,却因为刚才全神贯注看旁边摊位的一块稀有金属,下意识为了保持平衡而不心又探出了一截尾尖,正好扫倒了摊位!
那截星翠色的尾尖似乎也意识到闯了祸,瞬间僵住,然后“咻”地一下缩了回去,消失无踪。
摊主是一位老匠人,看着一地的零件,愣了一下,随即看向应星,哭笑不得:“百冶大人,您这‘工具’…还真是…防不胜防啊!”
应星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手忙脚乱地弯腰帮忙捡拾,一边连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老伯,损失我全赔!双倍赔!”
白珩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指着应星:“哈哈哈!应星!你的尾巴是成精了吧?专门跟你对着干!”
灵汐也掩唇轻笑,上前帮忙安抚老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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