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界门附近，人群熙攘，星际商队的各色奇珍引来无数目光。
丹枫的身影却如一道逆流而上的孤鸿，穿过喧嚣，径直走向罗浮深处一处早已废弃的工造司遗址。
断壁残垣间荒草萋萋，与远处的繁华形成刺目对比。
先前出现的几名龙师早已在慈候，为首的老者须发皆白，眼神却透着精光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正是长老会中颇有分量的龙师——苍松。
他身后几人，气息沉凝，显然是龙师一脉豢养的好手。
“龙尊大人。”苍松见丹枫走近，恭敬行礼，只是那恭敬之下，藏着硬邦邦的试探，“不知您昨日宴饮归来，可曾安歇？”
丹枫在众人面前站定，月白长袍在废墟的风中纹丝不动，眸光如古井寒潭，扫过苍松及其身后诸人。
“本座安好，不劳挂心。”声音清冽，不带丝毫情绪，却像无形的冰锥刺破了苍松虚假的问候。
“倒是诸位，不在鳞渊境处理族务，来此荒僻之地，莫非族中要务已尽数了结？”
苍松脸上笑容一僵，随即强自镇定：“龙尊笑了。老朽等人，正是为族务而来。”
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带着一种蛊惑的腔调，
“大人，您初掌龙尊之位，根基未稳。那云骑将军，仗着昔日剿灭叛逆的功劳，在罗浮一手遮，对我持明事务多有掣肘。长歌剑仙虽与您前世有旧，但他终究是前代将军的老友、现任将军的长辈，立场暧昧不明。如今仙舟联盟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
“哦？”丹枫打断他，眉梢微挑，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在唇边凝结，“依苍松长老之见，该当如何？”
苍松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以为动沥枫，声音更低，却更显急迫：
“大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持明一族底蕴深厚，何须仰人鼻息？只要您点头，我们自有办法联系可靠的外力，助您彻底掌控罗浮，将那些碍事之人……”
他做了个隐晦的手势，眼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清理干净。届时，您便是这罗浮真正的主宰，持明一族亦能重现上古荣光！”
话音落下，废墟中一片死寂。风穿过断壁的呜咽声显得格外清晰。
丹枫静静地看着苍松，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奇特的古物，冰冷而疏离。片刻，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落：
“勾结外人，颠覆仙舟，残害同袍……这便是长老会为本座谋划的‘荣光’之路？”
苍松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身后的几名龙师也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手按向腰间或袖郑
“龙尊大人！您误会了！”苍松急道，额头渗出冷汗，“老朽绝无此意！只是为您着想，为持明一族的未来……”
“为本座着想？”
丹枫向前踏出一步，一股无形的、源自血脉深处的磅礴龙威骤然弥漫开来，如同沉眠的巨龙睁开了眼眸，压得苍松等人呼吸一窒，几乎要跪伏下去。
“还是为你龙师一脉，那点被元铭将军打掉后便再难重拾的权柄私心？”
他目光锐利如剑，直刺苍松心底：
“你们，是忘了前任龙师勾结外敌的下场，还是觉得本座初登尊位，便软弱可欺？”
“不……不敢！”苍松在恐怖的龙威下脸色煞白，几乎喘不过气。
他身后的几人更是噤若寒蝉，连头都不敢抬。
“不敢？”丹枫冷笑一声，那笑意里没有丝毫温度，
“本座看你们胆子大得很。跟踪、窥探、如今更是公然在本座面前，妄议联盟重臣，煽动叛乱！”
他抬起手，指尖微光流转，仿佛有细的水球在凝聚，周围的湿度升高，连空气都似乎要凝出水来。
“看在同为持明的份上，本座最后告诫一次：安守本分，各司其职。若再敢妄动，将军的刀能斩叛逆，本座的枪，亦能清理门户！”
“轰！”
话音落下的瞬间，丹枫并未真的攻击，只是那凝聚的水龙威骤然爆发，如无形的巨浪拍向众人。
苍松等人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撞在胸口，闷哼声中齐齐倒退数步，气血翻腾，脸上尽是骇然之色。
就在这龙威爆发的刹那，一道细的金光如同被惊动的萤火，猛地从远处一堵断墙后激射而出，直皮枫！
正是偷偷尾随而来、藏匿已久的金龙！
它并非攻击，而是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急切，的身躯竟硬生生穿透沥枫身周尚未完全散去的凛冽威压，一头撞进他怀里，两只爪子死死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昂起头，金色竖瞳里充满了焦急和担忧，冲着苍松等人发出尖锐的、充满警告意味的嘶鸣。
“呜——嗷！”
它那点微弱的龙威在丹枫的力量面前不值一提，但这奋不顾身冲入风暴中心的姿态，却带着一种令人动容的守护意味。
丹枫冰冷的眸光在触及怀中那抹温暖的金色时，不易察觉地微微一颤。那凝聚的寒意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打断，悄然散去几分。
苍松等人被这意外的一幕惊得愣住，随即，苍松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惊愕，有忌惮，更有一丝被彻底看穿计划、又被当众羞辱的恼羞成怒。
他死死盯着盘踞在丹枫胸前、正冲他龇牙的金龙，又看向丹枫那张毫无表情、却更显压迫的脸，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
最终，他猛地一拱手，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龙尊大人……教训的是！是老朽……僭越了！我们……告退！”
完，不敢再多看丹枫一眼，带着几个同样面如土色的手下，狼狈地转身，几乎是踉跄着飞速消失在废弃工造司的残垣断壁之后。
废墟之中，只剩下丹枫一人，以及他怀里依旧紧张地抓着他衣襟、警惕望着龙师消失方向的金龙。
风卷起地上的尘土，打着旋儿。
丹枫低下头。
金龙也恰好抬起脑袋，金色的眼睛对上他深沉的碧瞳。
那眼神清澈见底，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冷峻的轮廓，还有一丝尚未完全褪去的、属于力量爆发后的凌厉余韵。
金龙似乎被这眼神看得有些瑟缩，抓着衣襟的爪子松了松，但依旧固执地没有离开，只是喉咙里发出的、带着点委屈和后怕的咕噜声，像是在问：你没事吧？
丹枫沉默着。
良久，他才抬起一只手，指腹轻轻拂过金龙背上那因为紧张而微微炸起的、冰凉的金色鳞片。
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安抚意味。
“为何跟来？”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但似乎少了之前的冰寒。
金龙仰着头，努力用眼神传递着什么，的尾巴尖无意识地轻轻拍打着他的手臂。
丹枫看着它那双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的金色眼眸，那里面的担忧和依赖如此直白。
他忽然想起长歌昨夜的话——“某些本能，仍会牵引他。”
也想起自己腕间那对玉璧的冰凉触福
他不再追问，只是屈指，在那的、带着凉意的龙角上极轻地弹了一下。
“多事。”
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
但怀中的金龙却像是得到了某种许可和安慰，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发出一声满足的细呜咽，将脑袋往他怀里更深地埋了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不动了。
丹枫抱着这团的温暖，目光投向苍松等人消失的方向，眼底深处，冰封的海面下，暗流无声涌动。
他转身，抱着金龙，身影融入废墟更深的阴影之中，步伐沉稳，再无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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