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日复一日的过去,转眼间到年底了。
罗浮仙舟经过修整早就繁荣昌盛。
程凌霜在半月前就已经跟随元帅离开罗浮,回到了虚陵。
罗浮仙舟上张灯结彩,虽然对于长生种来每年的年末与平常相似,但是该有的仪式还是要有的。
更何况罗浮先前经历过战争,需要一个热闹的年来冲冲霉运,增添喜气。
镜流在长歌的指点中,实力也在突飞猛进的进步,完全超出长歌、元铭、灵汐和丹轩的预料,而且镜流对于长歌的排斥感彻底消失,拜长歌为师,越来越亲近依赖长歌。
为了更加有效的练习,镜流从静尘轩搬入了剑首府。
剑首府的年夜,与静尘轩的清冷截然不同。
暖融融的灯光驱散了冬夜的寒意,精致的仙舟佳肴香气四溢,驱散了往日萦绕的凛冽剑气。
府邸内张灯结彩,虽然对于长生种而言,年岁更迭不过弹指,但经历过战火洗礼的罗浮,格外需要这份象征新生与团聚的喧闹来抚慰人心,点燃希望。
镜流安静地坐在长歌身侧,银发被特意梳理过,换上了一身素雅的新衣,衬得赤瞳愈发澄澈。
她依旧不习惯这般热闹的场合,但眉宇间那份拒人千里的冰寒已彻底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内敛。
她微微侧身,离长歌很近,是一种无声的依赖和归属。
元铭将军依旧是那副豪爽模样,声如洪钟,正举着酒杯高谈阔论着军中新事,铠甲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灵汐太卜,长歌的姐姐,气质温婉中带着洞察世事的睿智,此刻正含笑看着镜流,目光柔和,偶尔低声与身旁的丹轩交流几句。
丹轩则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儒雅,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目光在长歌和镜流之间流转,带着几分了然和欣慰。
“哈哈哈,长歌老弟,你这剑首府今年可算有零烟火气!”
元铭将军将杯中琼浆一饮而尽,拍了拍桌子,“往年你这里冷清得能冻死人,比这丫头的剑还冷!今年好,有镜流在,看着就热闹!”
他毫不避讳地指向镜流,语气里满是长辈的喜爱。
镜流被点名,下意识地绷紧了背脊,赤瞳飞快地瞥了一眼长歌,见他神色如常,才稍稍放松,对着元铭将军的方向,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这已是她能做出的最大限度的回应。
灵汐掩唇轻笑:“元铭将军,你吓到孩子了。”
她转向镜流,声音温和似水:“镜流,别拘束。今日是家宴,随意些便好。这些点心,可合你口味?”
她指了指镜流面前几块精致的、点缀着梅花图案的糕点。
镜流看着那些糕点,又看看灵汐温柔的笑脸,犹豫了一下,才伸出手,心翼翼地拈起一块最的,口地咬了一下。
清甜的滋味在口中化开,她眼睛微微亮了一瞬,又很快垂下眼帘,细若蚊呐地应了一声:“……嗯,甜。”
这细微的反应让在座几人都露出了笑容。
丹轩适时开口,将话题引向镜流最熟悉的领域:
“镜流姑娘,这些许时日来,剑术进境神速,连我看了都觉心惊。长歌兄教导有方,你自身的赋与勤勉更是难得。”
提到剑术,镜流的脊背不自觉地挺直了些,赤瞳中闪过一丝专注的光。她再次看向长歌,似乎在寻求一个更准确的评价。
长歌放下手中的清茶,目光落在镜流身上,平静无波,却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根基渐稳,剑意初凝。离‘收发随心’尚有距离,但已明其道。”
他的评价依旧简洁而严格,但“明其道”三个字,却已是极高的肯定。
镜流紧抿的唇线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些,甚至有一丝微乎其微的弧度,像是被寒冰封住的花苞悄然舒展了一瓣。
她低下头,继续口吃着那块点心,只是动作似乎轻快了一点点。
“瞧瞧,瞧瞧!”元铭将军大笑着又给自己斟满一杯,
“这丫头,也就长歌老弟你夸两句才有点反应!来来来,为了罗浮的新生,为了我们这些老家伙还能聚在一起,也为了我们未来的剑仙,干了这一杯!”
众人举杯相庆。灵汐与丹轩含笑应和,长歌也象征性地举了举杯。
镜流看着眼前大人杯中荡漾的琥珀色液体,又看了看自己面前一杯清亮的果汁,犹豫片刻,也学着长歌的样子,伸出手,努力握住那对她而言有些大的杯子,心翼翼地端了起来。
这个笨拙又认真的模仿动作,让长歌深邃的眼眸中,那丝浅淡的暖意再次晕开。他并未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
席间气氛更加融洽。元铭讲起军中趣事,灵汐分享着太卜司观测到的吉兆星象,丹轩则聊起一些古籍中的奇闻轶事。
镜流虽然依旧很少开口,但她听得很认真,赤瞳随着讲述者的变化而转动,偶尔听到新奇处,眼中会闪过纯粹的好奇光芒。
她不再将自己隔绝在冰墙之后,而是像一个初学走路的孩子,带着些许生涩,努力地融入这片温暖的灯火与人声之郑
当外面传来仙舟各处庆祝新年的悠扬钟声和隐隐的欢呼时,宴席也接近尾声。
元铭将军已有些微醺,被侍从心搀扶着告辞。
灵汐和丹轩也起身,临走前,灵汐走到镜流身边,轻轻替她理了理鬓角一丝微乱的银发,柔声道:
“新年安康,镜流。好好跟着你师父学,他啊,可是把压箱底的本事都拿出来了。”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长歌一眼,后者神色淡然,仿佛没听见。
丹轩也对镜流鼓励地点点头,又对长歌拱手:“长歌兄,镜流姑娘交给你,我们都很放心。新年新气象,期待她未来的锋芒。”
送走老友,喧嚣的剑首府瞬间安静下来。
府外的热闹声浪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开,只剩下庭院中积雪映照的微光和屋内温暖的余韵。
长歌负手立于廊下,望着夜空中不时升起的绚烂光焰,那是罗浮庆祝新年的“烟火”。
镜流安静地站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手抱着那柄对她而言依旧巨大的冰魄剑,赤瞳也望着那些流光溢彩。
寒风吹过,卷起她银色的发丝和衣袂,但她似乎并不觉得冷。
“师父。”她忽然开口,声音依旧不大,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清晰、平稳。
长歌微微侧首,目光落在她身上。
镜流抬起头,赤瞳映着夜空的光彩,也映着长歌清冷的身影:“明年……我会练得更好。”
她的语气没有炫耀,也没有保证,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即将到来的、理所当然的事实。
长歌静静地看着她。女孩眼中的冰霜早已褪去,只剩下纯粹的坚定和一种近乎虔诚的、对剑道的追求。
这半年来的点点滴滴——
从抗拒到接受,从茫然到专注,从笨拙的模仿到开始理解“收束”的意境,从那个险些山自己的午后到此刻站在他身后宣告未来的决心——
如同画卷般在他眼前掠过。
他没有“尚可”,也没有“有进益”。
他伸出手,宽大的手掌并未落在镜流头顶,而是轻轻拂过她怀中青锋守冰冷的剑脊。
一股温和而浑厚的剑气,如同暖流般注入剑身,那刺骨的寒意仿佛被安抚,瞬间变得温顺内敛。
“嗯。”长歌收回手,目光重新投向深邃的夜空、飘落的雪和璀璨的光焰,声音低沉而清晰,穿透了远处的喧闹,“为师知道。”
镜流抱着那柄仿佛被赋予了一丝暖意的冰魄剑,赤瞳中光芒大盛。
她知道,这简单的几个字,便是师父对她未来最高的期许和最大的信任。
庭院深深,新年的光华在罗浮上空绽放。
剑首府内,一大一两个身影静静伫立,一个如孤峰静峙,一个如新剑初砺。寒霜未融,心扉已敞。
属于他们的剑道,属于他们的羁绊,在这辞旧迎新的时刻,正悄然指向一个更加波澜壮阔的未来。
长歌的眼底,映着漫华彩,也映着身侧那抹银白与赤红交织的、倔强而耀眼的身影。
路还很长,但有人同行,剑锋所指,便是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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