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雾弥漫,虫海翻涌,灰绿色的气息如同活物,不断侵蚀着盖聂的护体罡气。
那甜腥的气味钻入鼻腔,带来阵阵眩晕与恶心。
更有一股阴冷的异种能量,如同跗骨之蛆,试图钻入经脉,扰乱内力流转。
盖聂剑光挥洒,将扑至身前的数只色彩斑斓的毒蝎斩为两截,剑锋过处,带起的劲风稍稍驱散一片毒雾。
但立刻便有更多毒雾填补上来,无穷无尽。
他的“网”剑意,精妙在于掌控与引导,面对这种无差别、覆盖式的阴毒手段,如同渔网捞沙,事倍功半,更被严重限制了活动范围与感知。
而真正的威胁,并非这些毒虫毒雾。
是那个如同血色魔神般,正与卫庄疯狂对撼,却又分出一部分凌厉杀气,如同无形枷锁般遥遥笼罩着他的——血屠!
虽然血屠的主要目标是卫庄,但“杀”字级高手的恐怖威压与战斗余波,依旧让身处不远处的盖聂感到呼吸困难,心神震动。
他必须分出一部分精力,时刻警惕那血色刀罡可能波及的范围,以及血屠随时可能转向的致命一击。
这使得他应对枯骨的毒术时,更加捉襟见肘。
“桀桀桀……娃娃,剑法不错,可惜,遇到了老夫。”
枯骨那干涩嘶哑的声音,如同夜枭啼鸣,在毒雾中忽左忽右,难以捉摸。
他本人并未靠近,只是隐藏在虫海毒雾之后。
手中藤杖不时顿地,催动更多毒物,或弹指射出几道细微几乎看不见的毒针,角度刁钻歹毒。
盖聂眉头紧锁,心神沉静。
他深知,绝不能被困死在这里。
卫庄正承受着血屠绝大部分的压力,田言也在勉力周旋,试图为他分担。
他必须尽快突破这毒雾虫海的封锁,重新与师弟师妹形成有效策应。
否则三才阵被分割瓦解,各自为战,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他尝试了几次突围。
剑光暴涨,化作一道清冷的匹练,欲强行撕开毒雾。
然而,毒雾之粘稠远超想象,更有无数毒虫舍生忘死地扑上,以身体消耗他的剑气。
枯骨那阴险的毒针更是防不胜防,几次都险之又险地擦着他的要害掠过,带起一阵火辣辣的麻痒感,显然淬有剧毒。
内力在急速消耗,毒气的侵蚀让经脉传来隐隐刺痛,眼前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重影。
压力,前所未有的巨大。
这便是“杀”字级高手的实力吗?
即便并非正面主攻,仅仅是一些阴损的牵制手段,便让他这位后巅峰、剑法精妙的弟子如此狼狈。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压力与困境之中,盖聂那沉静如深潭的心湖。
却并未被恐惧与焦躁吞没,反而愈发澄澈,映照出此刻的危局,也映照出……师尊传授剑法时的一言一校
“独孤九剑,无招胜有招,其核心在于‘破’字。
破尽下武功,并非死记硬背招式,而在于洞察本质,寻隙而入。”
“所谓‘隙’,可能是招式转换间的凝滞,可能是内力运转的节点。
可能是心神波动的刹那,亦可能是……环境与招式结合时,那不可避免的、违背武道常理的‘扭曲’。”
师尊的声音,如同晨钟暮鼓,在盖聂脑海中回荡。
破尽下武功……寻隙而入……
眼前的困境是什么?
是毒雾?是虫海?
是那隐藏在暗处的枯骨?
不,本质上,是枯骨通过毒术营造出的一个对他极端不利的“域”。
在这个“域”中,他的剑法优势被极大削弱,对方的阴毒手段却被无限放大。
那么,这个“域”的“隙”在哪里?
盖聂的目光,不再仅仅局限于斩灭毒虫、驱散毒雾。
他的感知,如同最精细的触须,延伸向毒雾流转的轨迹,虫海涌动的节奏,枯骨藤杖顿地的间隔,甚至那细微毒针破空的韵律……
他一边挥剑抵挡,脚步却开始以一种奇异的韵律移动。
不再试图蛮力冲撞,而是如同水中的游鱼,顺应着毒雾与虫海涌动的“势”,在其中穿梭、迂回。
他的剑光也变得愈发飘忽,不再追求大范围的清剿,而是如同蜻蜓点水,每每在毒虫汇聚的关键节点、毒雾流转的核心脉络上轻轻一点。
这一点,或许只能斩灭三五只毒虫,驱散尺许毒雾,却往往能引发范围的连锁紊乱,打乱枯骨精心维持的“域”的平衡。
就像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子,涟漪虽,却扩散开来,干扰了更大的范围。
枯骨“咦”了一声,显然察觉到了盖聂剑法的变化。
那原本如同陷入蛛网的飞虫,挣扎开始变得有章法,甚至隐隐有反过来扰动蛛网的趋势。
“有点意思……但还不够!”
枯骨低喝,藤杖顿地更急。
更多的毒虫从地下、从阴影中涌出,毒雾颜色也由灰绿转向一种更深的、近乎黑色的墨绿,腐蚀性更强。
甚至开始主动缠绕、吸附盖聂的剑光与护体罡气,发出“滋滋”的声响。
压力再次倍增!盖聂的移动变得艰涩,剑光也仿佛陷入了粘稠的泥沼。
但他眼中的光芒,却愈发沉静,甚至隐隐带着一丝明悟。
他发现,当毒雾浓度达到某种极限,当虫海密集到一定程度时,枯骨对它们的控制,似乎会出现极其短暂、极其细微的“滞涩”。
就像一个人同时操控太多丝线,总有些许力不从心。
尤其是当那墨绿色毒雾试图主动侵蚀时,其本身的流动反而会变得相对“迟缓”和“可预测”。
而且,枯骨自身,似乎也并非完全不受毒雾影响。
他需要维持一个安全的距离,他藤杖顿地的位置。
他隐藏的方位……都在无形中暴露着某种规律,或者,局限。
“破刀式……破刀式……”盖聂心中默念。师尊过,独孤九剑的招式是“死”的,其理却是“活”的。
“破刀式”破的不仅是刀,更是那种“一往无前、以力压人、轨迹相对简单直接”的“势”!
枯骨这毒雾虫海,虽然诡异阴毒,但从某种意义上,又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刀”?
它以腐蚀、困顿、数量为“力”,以弥漫、覆盖为“势”,追求的效果同样是压制、毁灭!
那么,其“隙”何在?
盖聂的目光,骤然锁定枯骨手中那根不断顿地的藤杖!
每一次顿地,都是催动毒虫、引导毒雾的关键节点!
也是枯骨自身气息与这毒“域”连接最紧密、也最无法轻易移动的瞬间!
就是现在!
盖聂眼中精光爆射!他不再试图清除周围的毒雾虫海。
而是将全身残余的内力,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凝聚、压缩,尽数灌注于手中青铜长剑!
剑身发出轻微的震颤,清越的剑鸣竟暂时压过了虫海窸窣!
他脚下步法一变,不再顺应毒雾之势,而是逆流而上!
身形如同逆水而行的剑鱼,以一种近乎直线。
却又带着微妙震颤的轨迹,骤然冲破重重毒雾与虫群的阻拦,直刺枯骨那再次顿下的藤杖与地面接触的那一点!
这一剑,没有丝毫防守,将背后空门完全暴露给蜂拥而至的毒虫与毒雾!
这一剑,快得只剩一道模糊的青光,凝聚了他对“破刀式”精髓的全部领悟。
寻其发力之根,破其连贯之势!
这一剑,赌上了他此刻全部的心神、内力与判断!
枯骨浑浊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惊愕!
他没想到,这个一直以守势周旋的年轻人,竟敢如此孤注一掷,而且时机把握得如大钻精准!
正是他旧力已发、新力未生,与毒“域”连接最紧密、自身也最不易闪避的刹那!
他想移动藤杖,想调动毒雾回防,但仓促之间,竟慢了半拍!
“嗤——!”
凝聚了盖聂全部精气神的青铜长剑,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了藤杖兽头与地面之间,那微不可查的力场节点之上!
“咔嚓!”
一声并不响亮、却异常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不是藤杖断裂,而是某种无形的、维系毒“域”运转的“势”,被这凝聚到极点、寻隙而入的一剑,悍然刺破、打断!
以那一点为中心,汹涌的墨绿色毒雾骤然一滞。
随即如同失去指挥的军队,开始紊乱地翻滚、逸散!
地面涌动的虫海也仿佛失去了号令,动作变得迟缓、混乱,甚至开始相互攻击吞噬!
枯骨闷哼一声,身形剧震,踉跄后退一步,手中的藤杖光芒黯淡了一瞬,显然与毒“域”的连接被强行中断,受到了反噬!
虽然这只是暂时的,毒雾虫海并未消失,枯骨也很快就能重新控制。
但这电光火石间的破绽与打断,对盖聂而言,已经足够!
压力骤然一轻!
盖聂毫不犹豫,借着那一剑的反震之力,身形如同飘飞的落叶,向后疾退,瞬间脱离了毒雾最核心的侵蚀范围,重新获得了宝贵的喘息与机动空间!
更重要的是,在这一剑之中,在对“破刀式”活学活用的领悟中,在与“杀”字级高手毒术的生死博弈郑
他感觉到,自己那停滞已久的后巅峰瓶颈,竟然……松动了!
一股全新的、更加灵动、更加犀利的剑意,在他心中悄然萌发。
他持剑而立,微微喘息,脸色因内力消耗与毒气侵蚀而苍白。
但那双眸子,却亮得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穿透渐渐紊乱的毒雾,锁定了惊怒交加的枯骨,以及……更远处,那与卫庄激战正酣的血屠。
在血屠那狂暴如潮、看似毫无破绽的刀法之郑
盖聂那因突破而变得更加敏锐的洞察力,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转瞬即逝的规律。
那规律,或许,便是胜机所在!
盖聂眼中精光一闪,嘴唇微动,一缕凝练的传音,悄然送入了正在苦苦支撑的卫庄耳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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