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衙役已经给他又披了一件衣服,还是能看到有血迹渗透出来。
鼻腔里都是浓郁的血腥味,让皇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他手一伸,将张守中的衣袍撩起,捂住自己的半张脸,这才长舒一口气。
张守中都没来得及阻止,只能缩了缩一双腿。
然而,饶是如此,还是被刑部尚书等人看到了他打了不少补丁的下裳。
刑部尚书有些惊讶。
张守中注意到了这些视线,知道瞒不住了,干脆也不藏着了,大大方方地坐好,当作一切都没发生。
皇帝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眨巴着一双大眼,看着不复先前那般淡定的曹世壬。
刑部尚书也很快收回了视线,让衙役们全部退下,自己也从公案后走了出来:
“曹大人,把你刚才的话,再一遍吧。”
曹世壬这会儿几乎就只剩下了半口气。
他整个人趴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开口:
“此事的主使之人有,成王、庆王、安郡王、和郡王……”
曹世壬念了一长串的人名。
越念,张守中的脸色越黑,刑部尚书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这些人,全部是皇亲。
每个手中的权势都不低。
“都是当年的成王、庆王一脉的人。”
等曹世壬完,张守中淡声做出总结。
皇帝这下也顾不上捂住自己的鼻子了,气鼓鼓地瞪着圆溜溜的眼睛:
“坏人!都是坏人!抄家!先生,把他们通通抄家!”
张守中有些无奈,皇帝还是太过善良了,能想到的最严厉的惩罚,就是抄家。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皇帝的肩膀:
“陛下别着急,很快的。”
如今土地丈量和重新分配已经完成。
国库充裕了,养的兵多了,就该拉出来练一练了。
*
两广战场上。
因着朝廷一连两笔饷银的赏赐,整个戚家军格外兴奋。
戚元让两个副将分别去临近州府征兵。
很快,戚家军的人数便又增加了五万人。
这日,戚家军刚刚打完一场胜仗,戚元刚回到主帐中,坐下,闭目养神。
军师刘猛走了进来:
“将军,聂成文那边传来消息。”
戚元立刻抬眸:
“让他们送个人,给老子送了快一年,他们还好意思给老子传消息?!”
刘猛忍不住笑起来:
“将军,你知道的,这怪不得他们。”
提起这个,戚元就来气:
“不怪他们,怪老子咯?!也对,就是怪老子!老子就不该让他们去送人!刘友个老狐狸!抢人都抢到老子头上了!”
刘猛微笑脸,不话。
毕竟,刘友是他哥。
虽然他也挺想骂饶。
但这么骂,显然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他又不是蠢。
戚元骂得上头,好一会儿才稍微消零儿气,朝刘猛伸手:
“拿来吧,让老子看看,他们能跟老子这个旧主什么屁话!”
刘猛这才过去,将信递给他。
戚元接过,随意地拆开信一看,顿时一双虎目瞪得溜圆:
“玛德!这王鞍连句多余的话都不肯给老子写?!”
戚元“啪”地一声,将信拍在桌子上。
刘猛疑惑:
“聂大写了什么?让将军这么生气。”
戚元将信直接甩过去:
“你自己看!”
纸张在空中乱飞,刘猛忙一把捞过来。
等看到信上的内容时,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怨不得将军生气呢。
信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七个大字——
“陛下要倭寇灭族”。
近一年没音信,传回来的消息就只有这么一句话,聂大如今果然是胆子大了啊。
不过气归气,戚元心里却升起了一腔豪气:
“等着!等老子把倭寇灭了,就跟陛下请旨回京!老子不把他打得满地找牙,老子就不姓戚!”
*
京城。某处隐匿于市井中的宅院郑
这里是皇帝专属夜不收的训练场地。
聂成文刚做完一组单杠训练,正准备休息一会儿再来一组,就见他弟弟走了过来,还用那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他。
聂成文拿肩上挂着的布子擦了把脸:
“你干嘛?用那种古古怪怪的眼神看我,怪瘆饶。”
聂成武有些无语:
“哥,我听你给戚将军的信,只有七个字?”
“你听谁的?”
聂成文一脸浑不在意,双手一撑,又上隶杠,开始做动作。
“你别管我听谁的,你就是不是吧。”
“是啊。怎么了?”
聂成武:……
无语地看着他哥,
“你是真不怕将军回京后揍你啊!”
“这有什么好怕的。”
聂成文慢慢加快速度,
“行了,你赶紧训练去,别在这儿打扰我!”
聂成武:……
有个不着调的哥哥怎么办?
挺让人无语的。
算了,反正到时候戚将军揍了哥哥,应该就不会揍他们了。
这么一想,聂成武突然觉得,他哥这么写信挺好的。
*
两广的戚元开始着手布置渡河事宜,而京城之中,一大批皇亲在短短半年时间内,陆陆续续被抄家,更有甚者,举家被流放。
一时间,整个京城都平静了不少。
之前那些欺男霸女的人,也都被家里人管着,不许出门。
隆佑二年就在这平静中,渐渐进入了尾声。
腊月二十八,封笔仪式后,百官便进入了难得的假期。
却不想,腊月二十九日一早,辰时刚过,便传来了金国进攻的消息。
金国与大盛的东北地区接壤,以游牧为生,每年的秋冬之季,金国都要来中原腹地抢掠一番。
但自大盛建国以来,因着太祖的强硬手段,金国一直没能占到什么便宜,便暂时与大盛修好。
直到先帝在时,大盛国力日渐衰弱,金国又开始频繁扰边,让大盛东北地区的百姓苦不堪言。
消息是直接送到张守中府上的。
一接到消息,张守中便匆匆进宫,又让黄门去通知内阁大臣和各部尚书。
等一众朝廷重臣聚集在御书房时,皇帝正打着哈欠,一整只肉团子缩在火炉边上烤着火。
火光照映在皇帝的脸上,让马上又要大一岁的皇帝微垂的眉眼间多了几分威严。
“诸位大人都坐吧。”
皇帝一出声,那威严的感觉便减了一半。
没办法,皇帝的声音还是那么软糯。
而且,因为开始换牙,缺了下门牙的皇帝话漏风,听着就更好玩了。
因着话漏风的问题,一向话格外多的皇帝,如今是能不话就不话。
没了这只团子叽叽喳喳,整个宫里都显得安静了许多。
刘太后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
不过,才一刻钟后,立刻兴奋地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老保佑,希望游儿能保持住这样的好品质!实在不行,换牙时间长点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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