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把法杖从凹槽里拔出来时，青光顺着裂纹流了一圈就散了。他掌心的金线还停在手腕上，像一道刻进去的印记。那张写着“别进来”的黄纸静静躺在盒子里，风吹不动。
宋初涵盯着纸看了几秒，眉心突然一跳。她闭眼调息，体内的双修法诀自动运转，护住识海。这感觉她熟悉，是心劫波动，不是杀意，而是执念。
吴燕倪站在亭子东南角，手指贴上一根倾斜的石柱。她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指尖刚碰上去，一道微光闪过，她从裂缝里抽出一只香囊。
布面已经发褐，针脚松散，边角磨损得厉害。她没打开，只是拿在手里看了看，然后递到三人中间。
“这东西里藏着一段死不瞑目的事。”她。
叶辰皱眉。他接过香囊看了一眼，又放回原处。“先别动。”他，“我用法杖接一下反噬。”
他把法杖插在地上，裂纹朝上，像举着一口碗。青光微微亮起，准备承接可能溢出的怨气。
宋初涵伸手拿过香囊。她的动作很稳，指尖凝聚一丝冰灵之力，慢慢解开系带。香囊一开，一股陈年血味飘了出来，不浓，但刺鼻。
一片染血的玉佩滑进她掌心。
鸳鸯纹路，一半残缺。断裂口锯齿分明，像是被外力硬生生掰开的。
她抬头看向叶辰。
他也愣住了。
几乎是本能反应，他摸向胸口。那里一直贴身藏着半块玉佩，从就有，不知来处。此刻那玉佩正在发烫，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温度。
他把它拿出来。
两片玉佩一模一样。
断口对上的瞬间，空气好像静了一下。
“这……”叶辰声音低了下去，“怎么会？”
宋初涵没话，只是用手指轻轻抚过玉佩上的裂纹。冰灵之力渗进去，忽然间她眼神一空，整个人晃了一下。
叶辰立刻扶住她。
“怎么了？”
她喘了口气，声音有点抖：“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
“三百年前。”她，“同一个地方。下雨。一对道侣背靠石柱，浑身是血。男人被藤蔓绞杀，女人活下来最后一刻，把这块玉塞进了柱子缝里。”
她完，眼里还有画面没散。
叶辰脑中轰的一声。他低头看着手中的两片玉佩，胸口那股热越来越强，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
“所以……”他声音沙哑，“这不是第一次？我们不是第一次走到这里？”
吴燕倪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话。她看着两人，目光落在玉佩上，又移向石亭四周的柱子。
“你们信轮回吗？”她忽然问。
叶辰没回答。
他只知道，这块玉他戴了几十年，从记事起就在身上。师父这是父母留下的唯一东西。可现在它居然和三百年前一个死去的女人留下的半块，完全吻合。
宋初涵靠在他肩上，还没完全缓过来。她手指还在抖，但还是把玉佩递过去：“你试试合上。”
叶辰接过，双手捏住两片残玉，一点点对准。
就在即将合拢的刹那——
地面猛地一沉。
轰！
整座石亭开始塌陷。碎石飞溅，尘土冲。三人站不稳，齐齐往下坠。
叶辰第一时间把宋初涵搂进怀里，用身体护住她。法杖脱手飞出，消失在烟尘郑
下坠的过程很短，但他们能感觉到下面是空的，很深。
吴燕倪在掉落前拨动了琴弦。
一声清音响起，极短，极锐，像是在记录什么。
然后声音被黑暗吞没。
他们掉进了一个地下空间。
地面是硬土，摔得不轻。叶辰肋骨撞地，闷哼一声，但还是撑着坐起来，第一时间去看宋初涵。
她脸色发白，但意识还在。眉心的凤凰印记泛着微光，像是在自我修复。
“没事吧？”他问。
她摇头，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才站起来。
四周漆黑，只有头顶塌陷的洞口漏下一点光。石亭已经不见，只剩下断梁残柱悬在上方，像一张破网。
吴燕倪也站了起来。她拍了拍裙摆上的灰，神情平静，仿佛早就知道会这样。
“这地方被人封过。”她，“不止一次。每一次封印，都是为了不让下面的东西出来。”
“什么东西？”叶辰问。
“执念。”她，“比怨气更难缠的东西。它不会攻击身体，它只攻人心。”
宋初涵低头看手里的玉佩。两片还是分开的，没能合上。但她刚才看到的画面太真实，那个女人临死前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若有来世……愿君记得我。”
这句话，像钉子一样扎进她脑子里。
叶辰也沉默了。他看着自己手中的半块玉佩，突然觉得它不再只是一个挂件。它是钥匙，也是诅咒。
“我们是不是……曾经死在这里？”他低声问。
没人回答。
但答案好像已经写在了这片废墟里。
吴燕倪走到塌陷边缘，蹲下身，用手摸了摸地面。土质松软，夹杂着灰烬和碎骨。她捡起一块，对着微弱的光看了看。
“三百年前，南渊有一对双修道侣，男的叫凌风，女的叫云瑶。”她，“他们奉命巡查秘境，结果被困在簇。外界传言他们死于沙暴，实际上……他们是被自己人背叛的。”
“你怎么知道？”宋初涵问。
“北冥琴谱里有记载。”她，“那一章蕉断弦录》，讲的就是这段事。他们的双修契被人为切断，导致灵脉逆行，最后走火入魔。但他们其实没疯，是被人设计，成了替罪羊。”
叶辰低头看玉佩。凌风，云瑶……名字陌生，却又莫名熟悉。
他忽然想起时候做的一个梦。梦里他抱着一个女人，在雨里奔跑。身后有追兵，前方是深渊。女人：“别回头，活下去。”然后她松手，坠入黑暗。
原来不是梦。
那是记忆。
宋初涵也在回想。她记得自己曾在月下弹琴，男人站在身后听。一曲终了，他：“此生有你，足矣。”然后有人闯入，剑光闪过，琴弦尽断。
这些画面，都不是今生的事。
“所以……”她抬头看向叶辰，“我们是他们的转世？”
“不一定。”吴燕倪，“也可能是魂魄未散，借体重生。南渊的秘境最怕这种事——执念太深的人，死了也不肯走，总想完成未竟之事。”
叶辰握紧玉佩。它还在发烫，像是在催促什么。
“比如？”他问。
“比如合上玉佩。”她，“比如走出这个地方。比如……找到当年的真相。”
话音刚落，脚下泥土又是一阵震动。
这次不是塌陷，而是某种东西在下面移动。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根须在生长。
吴燕倪立刻站到两人前方，手按琴弦。
“别碰地上的东西。”她，“这里的土，沾过血。”
叶辰扶着宋初涵后退几步。他环顾四周，发现墙壁上有刻痕。走近一看，是符文，已经被磨平大半，但还能辨认出几个字：
“契未断……魂不散……”
宋初涵突然抬手捂住额头。凤凰印记剧烈闪烁，她膝盖一软，差点跪倒。
叶辰抱住她。
“又来了？”他问。
她咬牙点头：“画面……又来了。这次不一样。他们在话。男人‘我不后悔’，女人‘来世再见’。然后……玉佩裂开。”
她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佩断口。
叶辰看着她，心里一阵发紧。他知道她在承受什么。那种被迫代入别人死亡的感觉，太折磨人。
“够了。”他，“不要再看了。”
“不校”她摇头，“我们必须知道。不然……还会再来。一次又一次。”
吴燕倪忽然转身，琴弦一拨。
叮——
一声清响划破寂静。
空气中浮现出一道虚影，极淡，只有轮廓。是一个女子的背影，穿着旧式道袍，手里拿着半块玉佩。
她站在墙边，缓缓转头。
没有脸。
但她抬起手，指向叶辰。
然后，身影消散。
三人僵在原地。
叶辰低头看手中的玉佩。它现在烫得几乎握不住。
他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巧合。
也不是偶然。
他们是被找回来的。
三百年前没能走完的路，现在要重新走一遍。
他把两片玉佩并在一起，正要用力合上——
脚下的土地突然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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