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雾贴着沙地流动，像一层绿色的水。叶辰单膝跪地，法杖插在身前，裂纹中那点金光忽明忽暗，像是快要熄灭的灯芯。他太阳穴还在跳，不是疼，是胀，像有东西在脑壳里撞。
宋初涵靠在他肩上，没话，手却一直握着他胳膊。她能感觉到他脉搏不稳，也能闻到空气里越来越浓的腥甜味。这地方不对劲，藤蔓退了，可危险没走。地底的心跳声还在，一下比一下快。
两人站着没动，影子被稀薄的日光照得又细又长。
就在这时，一声凤鸣从高空落下。
声音清亮，不刺耳，却穿透了整片死寂。叶辰猛地抬头，第一反应是挡在宋初涵前面。他左手撑地想站起来，腿一软，差点跪倒。宋初涵立刻扶住他。
“不是敌人。”她。
叶辰不信。这种时候来的东西，哪有什么好心的。
可那声音又响了一次，这次更近。七彩光柱残余的虚空裂缝里，一道冰蓝色的影子俯冲而下。
是只凤凰，通体如冰雕成，翅膀展开时洒出星点光芒。它嘴里叼着一卷金色的纸，边缘绣着双修图腾，微光流转。
婚书。
叶辰愣了。他见过各种法宝、符诏、玉简，但从没见过谁用婚书当武器从而降。
冰晶凰飞得极稳，翅膀没扇几下，毒雾就被推开一条通道。绿色的雾碰到它身上那层光，直接蒸发，连痕迹都没留。
它直奔二人而来，在离他们三丈远的地方停下，悬在半空。然后松口，婚书飘落。
宋初涵伸手去接。
叶辰一把抓住她手腕：“别碰！”
她看着他，眼神很静：“这不是攻击。”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她挣开他的手，指尖触到婚书的一瞬，两人同时闭眼。
识海炸开。
南渊碑刻上的文字全出来了，不是碎片，是完整的双修法诀。字一个接一个浮现，像有人在他们脑子里念经。叶辰感觉脑袋要裂了，可那些字偏偏记得特别清楚，仿佛本来就在那里，只是现在才被点亮。
宋初涵更明显，她身体晃了一下，叶辰立刻搂住她腰。
婚书在空中化作流光，直奔她眉心。光钻进去的时候，她锁骨处突然发烫，皮肤上浮出一枚赤金印记，形状像只展翅的凤凰，纹路古朴。
叶辰摸向自己怀里，那块玉佩也在发热。他掏出来一看，玉佩上的图案和她锁骨上的印记，正在共鸣，一闪一亮。
冰晶凰没走，盘旋在头顶，翅膀收了一半，像是在等什么。
地底的心跳声变了。
之前是机械般的规律震动，现在变得急促，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到了。沙粒开始轻微跳动，毒雾也不再流动，停在半空，像被冻住。
叶辰低头看脚下的地。
裂纹还在，法杖上的金光已经彻底熄了。他试着动了下手指，灵力还能调动，但非常慢，像干涸的河床里挤出最后一滴水。
宋初涵睁开眼。
她的眼神不一样了，不再是刚才那个靠在他肩上喘气的人。她站直了，呼吸平稳，眉心跳动着一层淡金光晕。
“我看到完整法诀了。”她，“不只是修炼方法，还迎…契约的真相。”
“什么契约？”
“我们的。”
叶辰皱眉：“谁定的？”
“不知道。但不是现在定的，是很久以前，有人用整个南渊的力量，把两道命格绑在一起。你的是龙纹，我的是凤引。合起来才能打开最终封印。”
叶辰听得脑子发懵：“所以你是，我们俩……是被安排好的？”
“不是安排。”她摇头，“是选择。他们设了局，但我们是自愿走进来的。每一次相遇，都不是巧合。”
叶辰想起第一次见她，是在东荒边境的雪地里，她背着剑，脸上全是血，还笑得出来。那时候他以为是偶遇，现在想想，好像从那一刻起，每一步都踩在别人画好的线上。
他有点不舒服。
“我不信命。”他。
“我也不信。”宋初涵看着他，“但我信你。就算这是局，我也愿意陪你走到最后。”
叶辰盯着她看了很久，忽然笑了下：“你得对。管他是谁定的约，反正婚书都送上门了，不接白不接。”
他伸手揽住她肩膀，把她拉近。两人额头抵着额头，呼吸交错。
头顶的冰晶凰轻轻振翅，一圈光波扩散出去，所过之处，毒雾继续消散。地面的绿芒开始收缩，往裂缝深处退。
就在这时，宋初涵突然抬手按住胸口。
“怎么了？”叶辰问。
“印记……在响。”她低声，“它感应到了什么。”
叶辰也察觉了。他怀里的玉佩越来越烫，几乎拿不住。他低头看，发现玉佩表面浮现出一行字，转瞬即逝。
【婚书已启，情劫将至】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脚下大地猛然一震。
不是心跳，是撞击。
沙地隆起一块，紧接着又是一块，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下面往上顶。毒雾重新流动，颜色却变了，由绿转灰，再变黑。
叶辰把宋初涵往后一拉，自己站到前面。法杖虽然裂了，但他还是握紧了。
“又来了。”他。
“不一样。”宋初涵盯着地面，“这次不是藤蔓。”
冰晶凰飞高了些，双翼完全展开，星光洒落，在两人周围形成一圈薄屏障。
沙地炸开。
一只眼睛从地下睁开。
巨大，浑浊，瞳孔是竖着的，像野兽，但比任何野兽都邪。它没有身体，就一颗眼球嵌在沙坑里，死死盯着他们。
叶辰头皮一麻。
那只眼眨了一下。
下一秒，周围的毒雾全部涌向它，缠绕旋转，逐渐凝成人脸形状。五官模糊，但能看出是在笑。
叶辰握紧法杖，回头喊：“趴下！”
宋初涵没动。
她盯着那张雾脸，锁骨上的凤凰印记突然亮起，一道金光射出，直击人脸中央。
轰！
黑雾炸开，人脸扭曲变形，发出一声非饶嘶吼，然后迅速重组。
这一次，它开口了。
声音不是从嘴发出来的，而是直接在两人脑子里响起。
“你们……不该……活着。”
叶辰冷笑：“那你下去等我们呗。”
话音未落，那张脸猛然张大嘴巴，毒雾如潮水般喷出，直扑二人。
冰晶凰俯冲拦截，翅膀拍出一片星火，挡住第一波冲击。叶辰趁机拉着宋初涵后退几步，却发现地面变软，沙子像泥一样往下陷。
“不能退！”宋初涵喊，“它想把我们拖进去！”
她双手结印，眉心那道金光再次闪现。双修法诀自动运转，灵力从她体内涌出，与叶辰的气息连接。
两人周身泛起金芒，与凤凰印记遥相呼应。
雾脸发出怒吼，再次扑来。
叶辰举起法杖，哪怕裂纹密布，他也准备硬拼。
就在这时，宋初涵突然握住他持杖的手。
“别用蛮力。”她，“我们一起。”
她闭眼，嘴唇微动，念出一段口诀。
叶辰识海中的文字随之亮起，同步运转。
法杖顶端，一点金光重新点燃。
那光不大，却刺眼。
雾脸冲到一半，突然停住，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金光扩散，照进毒雾。
雾中的人脸开始融化，惨叫连连。
地底那只眼疯狂转动，想要缩回去，可已经被金光钉住，动弹不得。
叶辰和宋初涵站在光中心，气息相连，灵力交融。
冰晶凰在空中盘旋，鸣叫一声，声音悠远。
金光达到最盛时，整片区域的毒雾被清空三分之一。
剩下的黑雾剧烈翻滚，似乎在挣扎。
叶辰喘了口气，手臂发抖。
“能撑多久？”他问。
宋初涵睁开眼，脸色有点白：“一次只能压它十分钟。”
“够了。”他，“下次再来，咱们就把它彻底烧成灰。”
他看向脚下那只剩一半的眼球，冷笑：“听见没？你惹错人了。”
那眼猛地一缩，沉入地下。
沙地恢复平静，毒雾暂时退散，只留下一片焦黑的痕迹。
冰晶凰飞回半空，身影渐渐透明，融入七彩光柱的残影中，不再下来。
叶辰低头看手中的法杖。
裂纹更多了，金光微弱，但没灭。
他摸了摸宋初涵锁骨上的印记，温热的。
“这玩意儿以后不会发光吧？”他问。
“要看心情。”她答。
他笑了下，刚想话，忽然察觉她身体一僵。
“又怎么了？”
宋初涵盯着自己掌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它……在动。”
她摊开手。
掌纹之中，一道细的金线正在缓缓游走，像活物，朝着手腕方向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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