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坐在岩穴口，背靠着冰冷的石壁。宋初涵还在睡，头枕在他膝盖上，呼吸平稳。他没动，也不敢动。上的星星还没散，一颗颗亮着，像是谁撒了一把碎银在黑布上。
他低头看了眼她的脸，手指轻轻把她颊边一缕乱发别到耳后。动作很轻，怕吵醒她。风从洞口吹进来，带着雪味，但被避寒符挡住了大半。符纸贴在入口，微光一闪一闪，像快没电的手电筒。
他摸了下胸口，护心丹安静躺着，不烫也不跳。刚才那声“哥哥”也没再出现。一切都很平静。
可就在几丈外的雪林深处，张靓影站在一棵枯松后面。她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纸，纸上画的是叶辰。不是真人那么像，但能看出眉眼，尤其是嘴角那点笑意，她临摹了七遍才画出来。
她看着岩穴方向，看得很清楚。叶辰替宋初涵拂头发，动作温柔。两人靠得那么近，连呼吸都像同步的。她甚至听见了那句“此生不离不弃”，声音不大，但在雪夜里传得很远。
她转身走进密林，脚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声。越走越深，直到看不见光。她在一棵老树后停下，背靠着树干，喘气。不是累，是胸口闷，像被人用布条一圈圈缠紧，越收越死。
她低头看手里的画。指尖发抖。
撕了一下。
纸角裂开，叶辰的耳朵没了。
又撕一下。
肩膀断了。
再撕，再撕，再撕——
整张画变成碎片，从她指缝间落下去，掉在雪地上。她站着没动，眼泪先是一滴一滴砸下来，打在碎纸上，洇出深色的点。后来哭得厉害了，整个人都在抖，手抓着树干才没滑倒。
“你有她了。”她话声音哑，“你早就选了。她也选了你。你们都了不分开……我都听见了。”
她弯腰捡起一片碎纸，上面还有一点嘴角的弧度。
“可我还想着你。”她低声，“我明明知道不行，还是想你。”
她把那片纸攥紧，捏成一团。
“我不想当那个偷偷看你的人了。不想再送药，不想再找借口靠近你。我不想……做你的影子。”
她松手，纸团落在雪里。
“你好好活着。她陪你，我就放心了。”
她站直身体，抹了把脸，鼻子通红，眼睛肿着。风刮过来，吹乱她的发，她没管。转身要走，却发现仙鹤白站在不远处的石头上，歪头看她。
一人一鹤对视几秒。
白走过来，低头叼起地上的画碎片，一片一片，全捡走了。最后抬头叫了一声，扑棱翅膀飞起来，往桃林方向去了。
张靓影没拦它。她知道，有些东西留不住。有些人，也不是靠坚持就能得到的。
她把手伸进怀里，摸到一个瓷瓶。里面是最后一颗护心丹，她本来想等他出发时悄悄塞进行囊。现在不用了。
她拔掉塞子，把丹药倒出来，放在雪地上。然后一脚踩碎。
粉末混进雪里，风吹一下就散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岩穴的方向。那里只剩一点微光，人影模糊。她没再走近，也没喊名字。
转身离开。
靴子踩在雪上，一步比一步远。
她走得很慢，但没有回头。
叶辰忽然动了一下。他感觉胸口有点凉，像是护心丹的位置空了一下。他低头摸了摸，发现丹药还在，但表面温度降了。
他皱眉，看了眼外面的雪林。
“好像有人来过？”他声。
但他没起身。宋初涵还在睡，头微微动了下，往他腿上蹭了蹭。他笑了笑，重新坐好。
“算了。”他，“可能是风。”
他抬头看。星星开始淡了，快亮了。他估摸着再过半个时辰，就得启程。北冥还远，路也不好走。
他轻轻拍了拍宋初涵的肩膀：“快醒了，该走了。”
她哼了一声，没睁眼。
他低头看她，发现她手指又在动，像是在画什么。他没看清，只觉得她指尖划过的方向，和昨晚某颗星的位置差不多。
他没多想。
远处雪林里，最后一片画纸被风吹起，挂在树枝上晃了两下，又被白衔走。
张靓影已经走出了林子。她站在山脊上，回头看了一眼。岩穴的光消失了，人也该醒了。
她把手插进袖子里，里面还有一截断弦，是上次弹琴时崩的。她一直留着，现在也懒得扔。
她转过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那边没有路，只有雪和风。
她走得很稳。
风把她的斗篷吹起来，像一只折了翅膀却还在飞的鸟。
叶辰终于站起来，把行囊背上。他扶着宋初涵起身，她揉了揉眼睛，迷糊着问：“走了？”
“嗯。”他，“北冥还得赶路。”
她点头，拉紧披风。两人并肩走出岩穴，踏上雪地。
空开始发白。新的一来了。
叶辰往前走，脚步坚定。他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有人撕了画，碎了心，更不知道那只仙鹤叼走的不只是纸屑，还有一段没出口的话。
他只知道，他得往前走。
宋初涵跟在他旁边，手悄悄伸过去，抓住他的衣袖。
他没甩开。
两人一路无话，只留下两行脚印，在雪地上延伸。
风忽然大了。
一片碎纸从空中飘过，擦过叶辰的脸颊，他抬手拨开，没在意。
纸片飞远，最后挂在一根枯枝上，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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