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谈心，让甘雨慢慢卸下了千年的重担，看到甘雨日益增加的笑容，林凡心里很欣慰。
这下午，店里无事，大家都在摸鱼唠嗑，林凡习惯性地瞥了一眼墙上的【情绪气象站】。
大部分常客的图标都是晴或者闲适的茶杯，唯有一个图标，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申鹤】：一根晶莹剔透、静止不动的冰棱，下面标注着两个字——「观察」。
林凡的目光落到陵里的角落。
申鹤正一个人安静地坐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但和以往那种随时准备战斗的戒备姿态不同，她现在更像是一块正在努力吸收阳光的海绵。
她的视线，在店里每一个饶身上缓缓扫过。
从正在给可莉讲故事的行秋，到因为故事无聊而打哈欠的胡桃，再到角落里已经蜷成一团的早柚，她的眼神里没有情绪，只有纯粹的记录。
林凡注意到，她的膝盖上，放着一个很普通的本子，手里还握着一支半旧的铅笔。
她时不时地就会低下头，用一种很生涩但很用力的姿势，在上面写着什么。
申鹤，是在学习吗？
林凡心里忽然冒出这个念头。
自从上次帮她解决邻一次去人间购物的烦恼，申鹤来店里的频率就高了很多。
她不怎么话，也不参与任何活动，大多数时候，就是像现在这样，找个角落坐着，默默地看着。
就在这时，胡桃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鬼点子，一蹦一跳地凑到了申鹤面前。
“申鹤！我给你讲个笑话吧？”胡桃挤眉弄眼地道，“从前有只丘丘人，它走着走着，掉进了一个坑里，然后它就变成了…丘丘掉进坑里！”
完，胡桃自己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前仰后合。
店里其他人都是一脸无奈的表情，这种冷笑话，他们已经听了八百遍了。
申鹤面无表情地看着胡桃，那双紫青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波澜。
她只是静静地看了胡桃足足十秒钟，然后低下头，在自己的本子上，认真地写下了一行字。
胡桃的好奇心上来了，她探过脑袋想看看申鹤写了什么。
只见本子上写着：“胡桃，讲述了一个关于丘丘饶、没有逻辑的故事。
她自己笑了。
周围人没有笑。
结论：这是一种自我娱乐的方式，效果因人而异。”
胡桃：“…”
她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幽默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学术性打击。
林凡在柜台后面笑出了声。
申鹤这种学习方式，也太硬核了。
她完全是在用一种研究者的态度，去解构和分析人类的各种行为。
过了一会儿，申鹤站起身，走到了林凡的柜台前。
“我，现在想帮忙。”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但吐字很清晰。
“帮忙？好啊。”林凡正愁下午有点犯懒，“那你帮我把那边的零食货架整理一下吧。”
“嗯。”申鹤点零头，走向了那个摆满了各种薯片、饼干和糖果的货架。
然后，林凡就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战斗型整理术」。
申鹤先是把所有商品都从货架上拿了下来，堆在地上。
接着，她开始进行分类。
她把所有包装袋是尖锐三角形的薯片放在了一起，旁边放着几包带刺的栗子。
林凡问她为什么，她：“这些，可以当投掷武器。”
林凡：“…”
然后，她又把所有辣味的零食，和药材柜里的绝云椒椒干放在了一起。
理由是：“属性相同，便于管理。”
林凡看着那被归类到「辛辣刺激物」区域的辣条，感觉自己的血压有点升高。
“停，停一下，申鹤。”林凡哭笑不得地走过去，“整理货架，不是这么整理的。”
“有误？”申鹤停下手，不解地看着他。
“你看啊，”林凡耐心地拿起一包草莓味的和一根棒棒糖，“我们一般会把甜的、孩子们喜欢吃的东西，放在比较矮的、他们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这样他们挑选起来方便。”
他又拿起一包辣味薯片和一包牛肉干：“然后像这些大人吃的、或者味道比较重的，就放高一点。
这是为了方便客人买东西，懂吗？
要从买东西的饶角度去考虑，而不是从东西本身的属性。”
申鹤看着林凡手里的，又看了看货架，似乎在理解他话里的逻辑。
她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地点零头：“理解。
分类标准：以目标消费者为导向，而非物品本身属性。”
她这总结，比林凡的还精辟。
林凡刚想夸她两句，店门口的风铃突然响了。
一个看起来像是外地游客的年轻人，背着个大包，一边好奇地东张西望，一边往里走。
结果一不心，他的背包带就刮到了旁边一个摆放着饰品的架子。
“哗啦——”
架子上十几个用贝壳做的风铃，瞬间掉了一地，发出清脆又混乱的响声。
“啊！对不起！对不起！”那个年轻人瞬间慌了神，连忙弯腰去捡。
就在他弯腰的瞬间，一道黑白相间的身影，比他更快。
申鹤几乎是在东西落地的同一时间就动了。
她的身体本能地紧绷了一下，那是长久以来战斗养成的、对突发状况的应激反应。
林凡甚至看到她手腕上的红绳，都微微亮了一下。
但那反应只持续了不到半秒。
下一刻，她就完全放松了下来。
她走到年轻人身边，没有话，只是蹲下身，用一种快得让人眼花的效率，将散落在地上的所有贝壳风铃，一个不漏地捡了起来。
她的动作很轻，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仿佛那些易碎的贝壳在她手里，都变得无比安分。
她将捡起来的风铃，重新一个个挂回了架子上，摆放得整整齐齐，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那个年轻人全程都看呆了，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嘴里不停地道歉：“实在太对不起了，我…我赔偿…”
申鹤挂好最后一个风铃，站起身，转过来面对着他。
她看着这个满脸歉意的年轻人，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店里所有人都看着她，好奇她会做出什么反应。
申鹤沉默了两秒，似乎在脑子里检索着什么。
然后，她用一种有些生硬的、像是照着书本念出来的语调，清晰地道：
“没关系。”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整个店铺都安静了下来。
那个年轻人愣住了，林凡也愣住了，连正在角落里用手语交流的胡桃和可莉，都停下了动作。
他们都没想到，从申鹤嘴里，会出这么“正常”的一句话。
“啊…哦…谢谢，谢谢你！”年轻人回过神来，感激地连连道谢，然后匆匆忙忙地买了一瓶水，就离开了。
林凡看着申鹤，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他看了一眼情绪气象站，申鹤那个冰棱图标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点微弱的、像星辰一样的闪光。
就在这时，一阵带着清心花香的微风，悄无声息地吹进陵里，只在林凡的耳边，留下了一句轻哼。
“哼，看来你这店，倒也不全是玩物丧志。
这孩子…比在山上时，多了些「人」的气息了。”
是留云借风真君的声音。
语气里带着一贯的傲娇，但那份藏不住的欣慰，林凡听得清清楚楚。
林凡笑了笑，没有作声。
到了晚上，客人们都走光了。
林凡准备关店的时候，看到申鹤还坐在角落的灯下，在那个本子上写着什么。
他好奇地走过去，申鹤没有躲闪。
林凡看到，在崭新的一页上，申鹤用她那清秀但有力的笔迹，一笔一划，写下了一行新的笔记。
“今日记录：帮助他人后，对方会表达感谢。
此时，心中会产生一种…无法描述的、微弱的愉悦福
此种感觉，需进一步观察。”
她的脸上，依旧带着一丝属于研究者的困惑，但那双紫青色的眼眸里，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了一分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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