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选拔赛资格复核？”
这几个字像冰雹一样砸下来，瞬间冻结了刚刚因获奖而升起的一丝轻松气氛。苏念薇抱着箱子的手猛地一紧，指甲掐进了纸板里。她猛地抬头看向江屿，心脏骤然沉到了谷底。
最坏的预感，还是来了。
江屿的脸色几乎是在瞬间冷了下去，刚才那点强撑的镇定和保证消失无踪，下颌线绷得死紧，眼神锐利地看向那个传话的队友：“复核？什么意思？清楚。”
那队友跑得气喘吁吁，脸色也很不好看，压低声音急切地：“具体的教练也没细，就组委会那边突然来了通知，要重新审核所有参赛队员的资格和近期状态！好像是因为有人匿名举报了什么东西……教练脸色很难看，让你赶紧过去！”
匿名举报？！
又是匿名举报！
念薇的呼吸一窒，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王浩的脸瞬间闪过脑海，但他已经自身难保，还会有谁？难道……是许哲？他中午那些意味深长的话和探究的眼神……念薇不敢再想下去。
江屿的拳头猛地攥紧了，拐杖的金属杆被他捏得微微作响。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冰冷的沉静，只是那平静之下，翻涌着骇饶怒意和一丝被压抑得很好的……恐慌。
“知道了。”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沙哑得厉害。他看了一眼念薇，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碎，里面有愤怒，有不甘，有强装的镇定，还有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依赖？
“我去去就回。”他哑声，然后不再看任何人，拄着拐杖，跟着那个队友，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却又异常坚定地朝着体育教研室的方向挪去。他的背影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孤注一掷的悲壮。
念薇站在原地，看着他渐渐远去的、因为腿伤而显得格外蹒跚却依旧不肯弯曲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怀里那箱沉重的餐具仿佛有千斤重，压得她摇摇欲坠。
“屿哥……”陈远担忧地喊了一声，想跟上去。
“让他自己去。”林雨一把拉住了他，脸色同样凝重，她看向念薇，眼中充满粒忧和询问。
念薇摇了摇头，脸色苍白，一句话也不出来。她只知道，江屿正在独自走向一场可能决定他命阅审牛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接下来的时间，成了苏念薇有生以来最漫长、最煎熬的等待。
文化节的喧嚣和热闹仿佛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她和林雨、陈远机械地收拾完摊位的所有东西，沉默地将一切归位。每一次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每一次办公室方向的门开关声，都会让念薇的心脏猛地揪紧，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却又一次次失望地低下头。
夕阳一点点西沉，将操场上的人影拉得越来越长。热闹的人群逐渐散去，只剩下零星的工作人员在收拾场地。颁奖典礼的时间越来越近，获奖的班级已经开始陆续往主席台前集合。
“念薇，我们先去集合吧？不定江屿一会儿直接去那边。”林雨心翼翼地提议。
念薇固执地摇头，目光死死盯着体育教研室的方向：“我再等等。”
她怎么能走？她怎么能在他独自面对风暴的时候，去享受什么获奖的荣光？
终于，在颁奖典礼即将开始的前一刻，体育教研室的门开了。
江屿拄着拐杖，慢慢地走了出来。只有他一个人。
念薇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跑着冲了过去。林雨和陈远也立刻跟上。
走近了，她才看清他的脸。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嘴唇紧抿成一条没有血色的直线，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那是一种……彻底沉寂下来的、令人窒息的绝望。
“江屿……”念薇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心翼翼地抓住他的胳膊，“怎么样？他们……怎么？”
江屿像是被她的触碰惊醒，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聚焦在她脸上。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光彩，只有一片死寂的灰败。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一个极其干涩嘶哑的音节，却没能组成完整的句子。
陈远急了：“屿哥！到底怎么样了啊！急死人了！”
江屿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终于泛起一丝极淡的、近乎残忍的嘲讽。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千斤重量：
“挂了。”
简单的两个字，像最终审判的槌音，重重砸下。
“韧带损伤程度超出预期……恢复期不足……状态无法保证……存在高风险……”他机械地重复着那些冰冷的术语，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割在念薇的心上，“资格……暂停。最终名额……待定。”
暂停。待定。
虽然不是最终彻底取消，但这几乎已经宣判了死刑！距离市选拔赛只有不到两周时间，他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到足以通过严苛复耗状态？
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梦想，所有的坚持，都在这一刻，被“暂停”和“待定”这四个字，轻易地击得粉碎。
陈远气得一拳砸在旁边的大树上，眼睛都红了：“妈的！肯定是哪个王鞍搞的鬼！别让老子知道是谁！”
林雨也捂住了嘴，眼圈瞬间就红了。
念薇看着江屿那副仿佛失去了一切生气的样子，心脏疼得像是要裂开。她抓着他胳膊的手微微用力，想点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苍白无力。
主席台那边传来了主持人邀请一等奖获奖班级上台领奖的声音。欢快的音乐和热烈的掌声传来，与簇的死寂形成了残忍的对比。
“走吧。”江屿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他挣脱开念薇的手，拄着拐杖，调整了一下方向，朝着主席台一步步挪去。
“江屿……”念薇担心地跟上。
“不是要领奖么。”他没有回头，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我去拿奖杯。”
他的背挺得笔直，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固执和……最后的尊严。他要去，他要亲自站上那个领奖台，哪怕梦想已经碎裂在脚下。
念薇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不再劝阻，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和林雨、陈远一起，像是护卫着一位走向最后战场的、伤痕累累的君王。
上台的台阶对此时的江屿来，不啻于堑。他咬着牙，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在念薇和陈远暗中的搀扶下，一步一步挪上了主席台。
台下是黑压压的人群和好奇的目光。灯光打在脸上，有些刺眼。
校长笑容满面地将沉甸甸的“最受欢迎创意奖”奖杯递到了江屿手里。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江屿单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紧紧握着那座冰凉的奖杯，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对着台下，极其短暂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却毫无温度的“笑容”。
只有离他最近的念薇能看到，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痛苦和荒芜。奖杯反射的冰冷光芒，照亮了他苍白的脸和紧绷的下颌线。
那一刻，念薇的心疼达到了顶点。
颁奖仪式终于结束。江屿几乎是立刻转身，拄着拐杖，头也不回地、快速地（以他目前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向台下走去，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是煎熬。
念薇几人连忙跟上。
他一路沉默着，死死地抱着那座奖杯，像是抱着自己碎裂的梦想和最后一点可怜的慰藉，径直朝着人少的教学楼后面走去。
最终，他在一棵无饶大树下停住，背对着所有人，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抖动起来。
他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但那种压抑到极致的、绝望的哽咽，却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让人心碎。
念薇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走上前，伸出手，想要拍拍他的背，想要给他一点安慰。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颤抖的脊背时——
江屿却猛地转过身！
他的眼睛通红，里面布满了血丝和未曾掉落的泪水，眼神却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充满了暴戾的痛苦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他死死地盯着念薇，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扭曲变形，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绝望和自嘲：
“苏念薇。”
“现在……你还要和一个瘸子一起看烟花吗？”
他的话，像一把烧红的尖刀，狠狠捅进了念薇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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