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吞噬了一牵
数据台光芒熄灭后的死寂，比冰渊深处的寒冷更加压抑。只有三人粗重的呼吸声，以及一种微弱却无处不在的、仿佛来自冰层挤压或遥远能量流动的**低频嗡鸣**，证明时间并未停滞。
“师父……”苏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仅仅是因为寒冷和疲惫，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希望与绝望交织的黑暗，“那个管道……我们怎么找？一点光都没有了。”
独目叟的咳嗽声传来，他似乎在努力调整呼吸。“阿吉，”他的声音嘶哑但稳定，“你的感应……在完全黑暗里，还能用吗？能不能‘感觉’到房间的结构，还有那个系统最后的‘紧急维护管道’入口大概在什么方位？”
阿吉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和努力：“我……我试试。刚才数据库运作的时候，我感觉整个房间的能量流动是有规律的……现在能量没了，但那些冰晶墙壁和结构本身的‘轮廓腐还在我脑子里留了一点印象……让我想想……”
黑暗中传来阿吉窸窸窣窣移动的声音，以及他努力集中精神时细微的喘息声。片刻后，他声道：“房间是六边形的……我们进来的门在……大概是我们背后？数据台在中间……系统管道在‘下方’，靠近……我想想，靠近‘旧补给线路’……那个‘线路’的标记，好像在数据库结构图里，是沿着西侧墙壁下方延伸的……”
“西侧……”独目叟回忆着进入房间时的朝向，“我们进来时，门开在北面。西侧……阿吉，你能摸过去吗？心点，注意脚下和墙壁。”
“嗯。”阿吉应了一声，接着是衣服摩擦冰面和极其心的脚步声。
苏婉扶着控制台边缘，另一只手紧紧护着背上的厉锋，在黑暗中轻声问：“师父，就算找到管道入口，我们真的能通过吗？系统‘情况未知’，‘可能已被污染或损坏’。而且，就算出去了，外面是冰渊更浅层，但‘旧补给线路’又通向哪里？我们怎么在七到十三内，赶到可能靠近‘渊眼’的地方，还要准备那个什么‘二次注入’？”
她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现实，一个比一个绝望。
独目叟沉默了片刻，黑暗中，他的声音仿佛也融入了周围的冰冷：“走一步，看一步。苏婉，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抓住眼前任何一丝可能移动的机会。离开这个能源耗尽、随时可能被上层秽雾再次波及的废墟，是第一步。管道只要还能走，哪怕只通到几里外另一个稍微安全点的冰窟，也是进展。”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至于‘静默窗口’和‘二次注入’……那需要力量，需要筹码，需要我们现在根本没有的东西。但至少，我们有了一个时间坐标。九……如果我们能活着离开这里，恢复哪怕一点点行动力，或许……能试着联系其他可能还在抗争的力量。”
“其他力量？”苏婉一怔，“戍前辈消散了，影蛛和凌姐姐也……铃铛使者和腐沼在风泣峡，但他们是敌人。还有谁？”
“独目叟。”独目叟缓缓吐出三个字。
苏婉和阿吉（他似乎已经摸到了西侧墙壁）都愣住了。
“那个老怪物？”苏婉的声音充满怀疑和一丝本能的厌恶，“他一直在暗中观察，利用我们，甚至可能和血铃教有某种默契。他会帮我们？”
“不是帮我们，是‘利用’我们，或者，利用‘局势’。”独目叟冷静分析，“戍的出现和警告，打乱了他的献祭计划。渊眼的畸变和‘静默窗口’的可能性，对他背后的‘门后之影’和血铃教大计，同样是无法预测的变数。他需要信息，需要评估风险。而我们，现在可能是除了他之外，唯一掌握‘静默窗口’具体时间推演和‘三角共鸣’部分实操经验（尽管是失败经验）的活口。”
“你想和他做交易？”苏婉的声音提高了，“师父，那是与虎谋皮！他随时可能杀了我们，或者把我们变成新的祭品！”
“我知道。”独目叟的声音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平静，“但我们现在，有资格挑合作对象吗？独目叟至少还讲‘规矩’，至少在弄清楚全部利害前，不会轻易毁掉有价值的‘棋子’。我们需要他可能掌握的资源——离开冰渊的路径、治疗伤势的方法、甚至……关于如何强化或引导‘三角共鸣’的古老知识。而他，需要我们的信息和……我们作为‘变量’的潜在价值。”
这番话得苏婉哑口无言。是啊，绝境之中，哪还有什么正道邪道之分，活下去，抓住一切可能，才是唯一的“道”。
就在这时，西侧墙壁方向传来阿吉压低的、带着兴奋的声音：“找到了！这里！墙壁下面，有个很矮的、被冰封住的金属栅栏门！门旁边有个手动转轮，锈死了，但好像还能动！这里应该就是管道入口！”
“做得好，阿吉。”独目叟精神一振，“试试能不能打开。苏婉，我们过去。”
在黑暗中，苏婉循着独目叟的声音和阿吉细微的动静，摸索着挪向西侧。很快，她的脚碰到了蜷缩在墙边的阿吉，然后摸到了冰冷粗糙的金属表面和厚厚的冰层。
“我来试试。”苏婉将厉锋心地放在一旁，双手握住那个冰冷的、布满锈蚀的转轮。她深吸一口气，调动体内残存的最后一点力气，狠狠一拧！
“嘎吱——！！！”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黑暗中格外惊心，伴随着冰层碎裂的咔嚓声。转轮极其艰涩地转动了半圈，便卡死了。
“锈死了……冰封得太厚。”苏婉喘息着，掌心被粗糙的锈迹磨破，火辣辣地疼。
“一起。”独目叟的声音靠近，他的手也摸索着握住了转轮的另一侧。阿吉也凑上来，手勉强搭上。
“我数三下。”独目叟低声道，“一、二、三——用力！”
“嗬！”“呀！”“呃！”
三人同时发力，伴随着骨骼和肌肉不堪重负的呻吟，那锈死的转轮再次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继续转动！
一圈……两圈……
“咔哒！”
一声闷响，转轮似乎到达了某个限位。紧接着，脚下传来“轰隆隆”的沉闷声响，那扇被冰封的金属栅栏门，缓缓向内、向下沉陷，滑开，露出一个**黑黢黢的、向下倾斜的、直径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圆形管道口**！
一股更加冰冷、带着陈旧金属和淡淡尘埃味道的**气流**，从管道口内涌出，吹在三人脸上。
“打开了！”阿吉声欢呼。
“别急。”独目叟阻止了想要立刻爬进去的阿吉，“阿吉，用你的感应，先探一下里面。有没有明显的能量异常？活物？或者……那种‘心魔’污染的残留？”
阿吉连忙趴到管道口，闭眼感应。几息之后，他脸色有些发白地抬起头：“管道很深……弯弯曲曲的……里面……很‘空’，很‘静’，但是……**确实有残留的‘污染’感觉**！很淡，像是很久以前留下的‘痕迹’，不是刚才上面那种活性的雾气。但是……在管道更深的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很慢很慢……不像是活物，更像是……**冰层在某种力量作用下，极其缓慢地‘生长’或者‘蠕动’**？感觉……有点怪。”
残留污染痕迹，以及……会动的冰层？
独目叟皱了皱眉，但眼下没有更好的选择。“无论如何，必须进去。我在最前面，阿吉中间，苏婉，你带着厉锋断后。保持距离，有任何异常立刻出声。注意管道壁，阿吉的‘会动的冰’可能有古怪。”
安排妥当，独目叟率先俯身，艰难地钻入那狭窄、冰冷、充满铁锈味的管道口。阿吉紧随其后。苏婉最后，她先将厉锋的尸体心地推入管道口，然后自己再钻进去，反手摸索着，试图将那扇沉重的栅栏门重新拉上——或许能稍微阻隔一下可能从上层蔓延下来的东西。
管道内部比想象中更加狭窄和压抑，只能匍匐前进。四壁是光滑的金属内衬，但覆盖着厚厚的、不均匀的冰层。寒气刺骨，呼吸都凝成白雾。黑暗中，只有三人爬行的摩擦声和压抑的喘息。
爬行了大约几十丈，管道开始出现弯道和向下倾斜的角度。阿吉所的那种“残留污染副越来越明显，仿佛有一种淡淡的、令人心烦意乱的**低语杂音**，如同耳鸣般在意识边缘萦绕，虽然微弱，却挥之不去。
“师父……那些‘低语’……好像变清楚了一点点……”阿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不安，“还是那些问题……‘怕什么’、‘后悔什么’……但感觉……更‘粘’了，像蜘蛛网……”
“封闭心神，别去理会。”独目叟在前方沉声道，他自己也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一些负面的记忆碎片开始不受控制地浮现。这管道里的污染残留，虽然不强，却在持续地、潜移默化地侵蚀着他们的精神防线。
又爬了一段，管道似乎进入了一段相对平直的区域。就在这时，爬在最前面的独目叟，手掌按在冰面上的触感，忽然传来一丝**异样**。
冰冷依旧，但冰层的质地……似乎变得有些**粘腻**？而且，隐约传来一种极其微弱的、如同**脉搏般有规律的搏动感**？
“停一下。”独目叟低声道。
三人停下。黑暗中，只有彼此压抑的呼吸声，以及……那仿佛来自冰层深处的、微弱的“搏动”。
“阿吉，”独目叟声音凝重，“你之前感觉到的‘会动的冰’……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
阿吉努力感应着，声音带着惊疑：“是……就是这种感觉！但是……现在好像更明显了！这冰……好像真的赢生命’？不，不对……不是生命，是……**被某种力量‘渗透’和‘控制’了**？像提线木偶……”
苏婉在后面也感觉到了，她身下的冰层传来同样的粘腻感和微弱搏动，让她寒毛直竖：“师父，这冰……不会突然活过来把我们吞了吧？”
独目叟没有回答，他伸出另一只手，心翼翼地摸索着前方和两侧的管壁。触手所及，冰层似乎都在轻微地、有规律地起伏着，如同沉睡巨兽的皮肤。而在某些起伏的“波峰”处，他摸到了一些**嵌入冰层深处的、细的、坚硬的、带有棱角的……晶体碎片**？
他抠下一块，凑到眼前（尽管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用手指细细摩挲。碎片冰冷，边缘锋利，带着一种奇异的、与周围冰寒截然不同的、**微弱但纯净的灼热感**。
这个感觉……
“是……冰狩族‘静滞晶髓’的碎片？”独目叟失声道，但随即又否定了，“不对，晶髓是银灰色，感觉是‘静滞’。这个是……**淡金色？带灼热？**”
他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池寒的心头血？池寒剑意燃烧的残留？还是……与“古星”相关的某种物质？
但不管是什么，这种明显与冰层和心魔污染格格不入的、带灼热感的晶体碎片，为什么会嵌在这些“活过来”的冰层里？
难道……这管道深处，不仅有血铃教“蚀心者”留下的污染，还有冰狩族或者其他古老力量与之对抗、并残留下来的……**某种“封印”或“净化”痕迹**？
而那冰层的“蠕动”和“搏动”，就是两股力量在漫长岁月中，依然在微观层面持续对抗、此消彼长的外在表现？
如果是这样……
“心前进。”独目叟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低声道，“这些冰层的异动，目前看只是残留力量的惯性对抗，应该没有主动攻击性。但不要触碰那些嵌着晶体碎片的‘波峰’区域，可能会引发能量激荡。我们的目标是穿过管道，到达出口。”
三人再次开始艰难爬行，更加心地避开那些有节奏搏动的冰层区域和嵌有灼热晶体的地方。管道似乎越来越深，蜿蜒向下，周围的温度低得可怕，连呼吸都感到肺部刺痛。
就在他们觉得这条管道仿佛没有尽头时，前方爬行的独目叟，忽然停下了。
“怎么了，师父？”苏婉在后面问。
独目叟没有立刻回答。几息之后，他才用极其缓慢、凝重的语气，一字一句道：
“前面……没路了。”
“管道……被彻底堵死了。”
“堵死它的……不是冰。”
“是……**一大团正在缓慢脉动的、暗红色与污浊灰色交织的……****‘肉瘤’一样的东西**。”
“那东西……嵌满了那种带灼热感的淡金色晶体碎片……但晶体碎片的光芒，正在被肉瘤的暗红不断……**侵蚀、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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