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庆丰的脸色霎时阴沉下来,看向石健的眼神,第一次不再是上级对下级的那种审视,而是带上了毫不掩饰的嫌恶。
他敏锐地察觉到,石健在自己目光扫过去时,微微缩了一下脖子,眼神躲闪。
“看来,县府办这个主任的位置,有人坐得太舒服、也太忘乎所以了。”
赵庆丰在心中冷哼,“是时候该考虑,换一个更懂规矩,又能顾大局的人来坐了。”
他想起一年前,在遴选县府办主任时,自己本来看好的是另一位资历能力都不错的人选。
但当时,已经从县人大主任位置上退下来的老领导,石健的父亲,特意找他喝了次茶,
言辞恳切地提及,当年对自己的些许提携之情,话里话外,希望他能关照一下石健。
赵庆丰念及旧情,加上石健当时在县府办副主任位上也算勤勉,最终才做了妥协,将石健提拔到这个关键位置。
他一直觉得,自己多少算是还了老领导一个人情。
如今看来,这人情还得有点亏,
而且,石健显然没有珍惜这个位置带来的责任、该有的操守,和对他的信任,反而把它当成了徇私的资本。
“也好,这次就当作一个契机吧。”
赵庆丰压下心头翻腾的怒意,脸上恢复了沉静,
只是那沉静之下,是即将冻结的寒冰。
他暂时不打算发作,毕竟现场人多眼杂,不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更重要的是先解决老槐树村的混乱问题。
他转向还在等待他回应的刘佩佩,语气平淡,不带任何情绪:
“既然刘记者是接到线索,按台里要求来工作的,那就按你们的规矩和纪律办。但是,”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刘佩佩精致的脸上,
“必须注意分寸。真实记录现场情况,不得干扰正常的现场办公秩序。一切拍摄内容,最终如何处理,必须报经县委宣传部和县政府办公室审核。明白吗?”
“明白!请县长放心,我们一定严格遵守新闻纪律和您的指示!”
刘佩佩立刻保证,笑容依旧专业,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赵庆丰那平静却极具压迫感的眼神,让她意识到,这位县长似乎什么都清楚了,只是暂时按下不表。
她心里不禁有些打鼓,偷偷去瞄丈夫石健。
赵庆丰不再理会这些,转回身,面向晒谷场上越聚越多的人群,提高了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瞬间压过了所有的窃窃私语:
“好了!无关的枝节,暂且放下!”
“现在,关于红山镇老槐树村鑫盛农业公司项目投资纠纷问题的现场办公会,正式开始!”
“所有相关各方,红山镇党委政府、老槐树村村委会、鑫盛农业公司,以及涉及土地的村民代表,有什么事实依据,有什么矛盾诉求,都摆到桌面上来!我们现场听,现场问,现场研判!”
“我今把话放在这儿:问题不搞清楚,不拿出一个让绝大多数群众基本满意,又符合政策法规的初步处理意见,我们就不散会!”
他的态度,几乎与昨陆云峰的承诺,如出一辙。
完,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马胜武、娄子民、赵志彪、陈继业、郭晖……
最后,有意无意地,落在了始终静立在院门口,面色平静的陆云峰身上。
这个年轻人,从他们到来至今,几乎还没话。
面对鑫盛公司和赵志彪的攻击,面对部分村民的敌意,面对石健、刘芳芳等人明显的构陷氛围,面对电视台镜头的突然对准,面对上级领导的审视,
他竟然还能如此气定神希
要么,是懵懂无知,不知利害深浅;
要么……就是胸有丘壑,真有足以扭转乾坤的底气与后手。
多年的官场挣扎,赵庆丰忽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今这场看似被精心设计,矛头直指陆云峰的“公开审疟,其最终的结局和走向,恐怕会大大出乎设计者的预料,
也将会让所有旁观者,大吃一惊。
晒谷场上,
很快被镇里干部和村学老师搬来了七八张旧课桌和十几把椅子,拼成了一个简陋的“主席台”。
赵庆丰居中而坐,左右是发改局、财政局、自然资源局、农业农村局、招商局等几位主要的局长。
对面,黑压压的村民自发地聚拢在一边;
红山镇的班子成员和鑫盛公司的人则站在另一边,
中间隔着一片数米宽的空地,像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电视台的摄像机在不远处架了起来,镜头对准了“主席台”和主要发言者。
空气里的尘埃似乎都沉淀下来,
只有山风吹过老槐树叶子的沙沙声,和几百双眼睛聚焦带来的无形压力。
一只土黄色的土狗好奇地溜进人群,嗅了嗅石健锃亮的皮鞋,被他不耐烦地一脚踢开,呜咽着跑开了。
赵庆丰拿起联络员递上来的保温杯,拧开喝了一口水,目光首先定格在镇书记马胜武脸上:
“马书记,你是红山镇的一、把手,主心骨。就从你们镇里开始汇报。实事求是,有一一,有二二,不要回避矛盾,更不要粉饰太平。”
“当初怎么引进的项目,协议怎么签的,后来纠纷焦点到底在哪里?给我原原本本地再汇报一遍!我要听最原始的情况!”
被点名的马胜武,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从课桌后起身,往前走了半步,
“好的,赵县长,各位领导。”
马胜武开口,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洪亮,
“下面,我就红山镇引进鑫盛农业公司,投资建设‘现代农业加工示范园’项目的相关情况,向各位领导做一汇报。”
他按照时间顺序,从一年前县里下达招商引资硬任务讲起,
到如何通过朋友介绍,商会牵线搭桥联系上鑫盛公司,
如何被对方“雄厚的实力”和“先进的农业产业化理念”所吸引,
如何经过“艰苦”的多轮谈判,最终在镇党政联席会议上通过,与鑫盛公司签订了投资协议。
“根据双方的约定,鑫盛公司计划在我镇老槐树村区域,整体流转约三百五十亩土地,用于建设一个集标准化种植、现代化加工、冷链仓储于一体的综合性农业示范园区。”
他顿了顿,继续道:
“当时约定的补偿原则,是参照县里关于‘农业建设用地’的指导价格进行测算和协商。”
到这里,他语气变得沉重,语速也放慢了一些:
“项目前期,包括初步勘测、地形图测绘、概念性规划设计等,推进还算比较顺利。”
“但是,当项目进入实质性落地阶段,开始与涉及土地的村民逐一协商具体补偿事宜时,矛盾开始集中爆发了。”
他停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
“主要的争议焦点在于……鑫盛公司方面后来根据他们更详细的项目规划方案提出,这三百五十亩土地在实际用途上是有区别的。”
“其中,大约只有三十亩土地,是用于建设永久性的加工厂房、办公楼和核心道路设施,属于真正的‘建设用地’,补偿标准应该较高;”
“而其余三百二十亩土地,主要用于种苗种植、智能化温室、临时道路和绿化等,属于‘农业设施用地’或‘临时用地’,其补偿标准……应该参照普通农业土地流转的价格来执校这两种价格……之间存在不的差距。”
虽然马胜武心地使用了“差距较大”或“不差距”这类中性词语,
但依然像针一样,刺中了许多村民的神经,
人群里响起压抑的“嗡嗡”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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