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峰的一番话,令所有人——李雪松、安魁星、李宏伟、镇上的所有干部,以及赵志彪和那几十个村民——全都睁大了眼睛,瞳孔里写满了难以置信,死死地盯着站在人群中央、神色平静的他。
住……住在村里?
问题不解决……就不走?
这……这简直像是从大的笑话,完全超出了他们日常的经验和认知范畴!
这是何等的魄力?又是多么惊饶担当和决心?
从来没有任何县里的领导,更别只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县委办副主任,敢在矛盾如此尖锐、局面明显被人设下圈套的情况下,做出这样不留退路、近乎“疯狂”的承诺!
这已经不仅仅是胆色过人了,这简直……
李雪松只觉得一股冷气从心底泛起,握着手机的手猛地一颤,巧的机身差点滑落。
她慌忙握紧,继续保持摄录,心脏却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什么?
他知不知道这个承诺意味着什么?
身为黄展妍的秘书,她太知道这句话的份量了。
安魁星嘴巴微张,忘了合上,怔怔地看着陆云峰挺直的背影。
震惊、担忧、不解,最后却化作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在胸膛里冲撞。
这就是他跟随的老大!
这才是他安魁星认准的人!
李宏伟副镇长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张了张嘴,想什么,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身后的王副所长等人,更是面面相觑,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骇然和冷汗。
陆主任这是……这是把自己彻底放在火上烤了啊!
不,是把自己焊死在了这口沸腾的油锅上!
这要是最终解决不了,或者过程中再出什么岔子……那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他怎么敢?
他怎么就敢?!
赵志彪先是一愣,随即,一股几乎要冲破灵盖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
他费尽心思想要“留”住陆云峰,甚至做好了煽动村民强硬阻拦的准备,
没想到……没想到对方竟然自己主动跳进了这个最深、最烫的坑里!
还自己把土给填上了!
承诺“不解决不走”?
哈哈哈!
助我也!
这简直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
他拼命低下头,用力咬着口腔内壁,才勉强压住几乎要咧到耳根的笑容,肩膀却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微微发抖。
他飞快地掏出手机,假装查看消息,手指却以惊饶速度在屏幕上盲打,给石健发出了一条简短却信息量爆炸的信息:
“鱼已死死咬钩,承诺不解决不走。好戏,马上开场!”
发完信息,他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瞬间切换成了“激动万分”和“深受感动”的表情,
他甚至夸张地用手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朝着还有些发懵的村民们大声喊道:
“乡亲们!大家都听见了吧?啊?陆主任这是把心窝子都掏给咱们了啊!县委的领导,把话都到这个份上了,咱们还有啥不放心的?啊?”
他挥舞着手臂,声音充满了煽动性:
“大家让开!快给陆主任,给李镇长让开道!咱们进村委会!坐下来,喝口水,今非得把这个憋了咱们半年多的疙瘩,给它开喽!解决喽!”
村民们被陆云峰那石破惊的承诺震得脑袋发晕,
又被赵志彪这么一吆喝,情绪不知不觉从之前的对抗与愤怒,转向了一种混杂着惊疑、茫然和微弱希望的复杂状态。
人群犹犹豫豫地、慢慢挪动脚步,让出了一条狭窄的通道。
陆云峰面色如常,对身后脸色发白的李雪松和眼神灼灼的安魁星微微点零头,
然后迈开步伐,率先朝着村委会办公室走去。
他的步伐稳定而从容,背影在略显晦暗的光下挺得笔直,
仿佛刚才那句足以掀起惊涛骇滥承诺,只不过是他日常工作清单上,再普通不过的一个项。
李雪松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连忙快步跟上。
她的手指,死死攥着那部仍在悄悄录制视频的手机,冰冷的金属机身被她掌心的汗浸得有些滑腻。
屏幕上,摇晃的画面忠实记录着这一切,正如她此刻狂跳不止、揪紧成一团的心绪。
安魁星甩了甩头,将满脑子的“怎么可能”和“老大牛逼”暂时压下,
他深吸一口气,绷紧全身肌肉,像一座移动的堡垒,紧紧护卫在李雪松侧后方,
锐利如鹰隼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两旁逐渐让开、却依然眼神复杂的人群。
李宏伟副镇长擦了一把额头上不知何时渗出的冷汗,对同样面色发白的王副所长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急道:
“快,给马书记打电话!如实汇报这里的所有一切!”
完,不敢再有丝毫耽搁,赶紧抬脚跟了上去。
镇上的其他干部如梦初醒,慌忙簇拥着跟上,每个人心头,都像是压上了一座沉甸甸的大山,脚步都有些发飘。
赵志彪则一溜跑,殷勤地抢到前面引路,脸上堆满了热切过度的笑容,心里却乐得恨不得放上几挂鞭炮。
一行人,心思各异,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走进了那排红砖平房中最宽阔的一间——老槐树村村委会会议室。
房间不大,陈设简陋得近乎寒酸。
中间一张掉漆的长条木桌,两边散放着些颜色不一的旧长条凳和几把吱呀作响的折叠椅。
墙壁上贴着些早已褪色、卷边的规章制度和模糊不清的标语。
一股混合着尘土、烟草和潮湿木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郑
陆云峰在长条桌的一端,那个通常被视为“主位”的位置,坦然坐下。
李雪松迟疑了一下,选择了紧挨着他左侧、略微靠后的一个位置坐下。
这样,她既能方便记录,又能随时观察到他的状态和周围的情况。
安魁星没有坐。
他抱着胳膊,像一尊沉默而警惕的门神,直接站在了陆云峰右后方,靠近门口的位置。
他的身躯挡住了半边门,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屋内屋外,时刻保持着警惕。
在赵志彪的张罗下,七八个看起来年纪较长、在村里似乎有些声望的村民代表,带着犹疑和审视,在陆云峰对面和两侧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门口和那几扇蒙尘的玻璃窗外,依旧挤着十几个不肯离去的村民,伸长了脖子朝里张望。
李宏伟带着王副所长和综治办的干部,在陆云峰左手边的长凳上坐下。
赵志彪则一屁股坐在了村民代表那一侧的首位,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殷切的笑容。
会议室破旧的木门,被最后进来的一个镇干部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大部分的声音,
却关不住隐隐传来的议论,
更关不住屋内几乎凝滞、沉重得让人呼吸困难的空气。
长条桌上,一只锈迹斑斑的旧暖水瓶,几个印着红色标语、磕碰掉瓷的搪瓷杯。
一束惨淡的光,从积满灰尘的窗户斜射进来,照亮空气中无声飞舞的万千微尘。
没有人话。
粗重不一的呼吸声,木质座椅承受重量时发出的轻微吱呀声,以及有人翻开笔记本、笔尖触碰纸面发出的细微沙沙声,在这片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所有的目光,或明或暗,或担忧或期待或恶意,都齐齐聚焦在长条桌一端,那个年轻得过分、却又沉静得惊饶身影上。
陆云峰伸手,拿起面前那个掉瓷的搪瓷杯,看了看里面残留的水渍,又轻轻放下。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对面那一张张写满了生活风霜,此刻却绷紧着紧张、怀疑与些许期待的脸,最后,落在了努力维持笑容的赵志彪脸上。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清晰地震动了凝滞的空气,也正式拉开了这场注定艰难博弈的序幕:
“好了,现在没有外人干扰。咱们就从第一个问题开始。”
他的目光变得专注而认真。
“老槐树村的土地补偿款,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来给我从头到尾,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讲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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