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密局的黑色轿车驶入厂区时，陆晨正在实验室里调整第二批石墨烯样品的制备参数。
窗外传来轮胎碾过碎石的声音。他抬头，看见两辆车停在办公楼前。车门打开，下来四个人。三人穿着深色夹克，一人年纪稍长，戴着眼镜，手里提着银色金属箱。
“陆总。”助理刘敲门进来，声音压得很低，“有访客。是从北京来的。”
陆晨放下手中的仪器。清洗液还沾在手指上，带着化学试剂的刺鼻味。
“请他们到一号会议室。”
“他们已经上来了。”
走廊传来脚步声。不急促，但每一步都落得很稳。陆晨脱掉实验服，从水槽旁的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擦手。纸团扔进垃圾桶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为首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寸头，肩膀很宽。
“陆晨同志？”
“是我。”
“我姓周。”男人出示证件，深蓝色封皮，国徽烫金，“这两位是我的同事。这位是材料研究院的陈教授。”
戴眼镜的中年茹零头。他的目光已经落在实验室的制备设备上。
“周处长，陈教授。”陆晨拉开椅子，“请坐。”
四人落座。刘端来茶水，退出去时带上了门。会议室里只剩下空调出风口的轻微嗡鸣。
周处长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翻开。
“三前，省科技厅转交了一份技术报告。关于石墨烯的规模化制备工艺。”
“是我提交的。”
“报告里的数据，我们核实过了。”周处长合上文件夹，“陈教授的团队做了复现实验。”
陆晨看向陈教授。
“成本确实能做到报告里的水平。”陈教授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但工艺稳定性还需要验证。你报告中提到的第五步，催化剂回收率波动很大。”
“催化剂活性会衰减。”陆晨，“我改进了再生工序。新数据在补充报告里，昨刚寄出。”
陈教授身体前倾。“多久能稳定在95%以上？”
“再做三次工艺迭代。大概两个月。”
“两个月……”陈教授从眼镜上方看向陆晨，“你的实验室条件，够用吗？”
“够。”
周处长轻咳一声。“陆晨同志，我们今来，除了技术细节，还有另一件事。”
陆晨等着。
“这份技术，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已经提交了。”
“提交是提交。”周处长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但技术是你的。或者，是晨光科技公司的。国家不会无偿征用任何民营企业的核心知识产权。”
空调又运行了一个循环。
“有两种方案。”周处长继续，“第一，国家采购。一次性买断全部专利和技术秘密。第二，合作开发。成立合资公司，你出技术，国家资本入股，共同推进产业化和后续研发。”
陆晨端起茶杯。茶已经凉了，水面浮着一层细微的油脂。
“我选第二种。”
“理由？”
“买断是一次性的。”陆晨放下茶杯，“石墨烯只是起点。后续还有应用开发，复合材料，柔性器件。我需要持续投入研发的资金和资源。”
周处长看了陈教授一眼。陈教授微微点头。
“合资公司的具体条款，会有专业团队来谈。”周处长，“但我可以给你一个初步框架。国家资本占股不超过40%，不参与日常经营，但重大技术决策有一票否决权。研发投入按年度预算保障，项目申报走绿色通道。”
“可以。”
“还有一个条件。”周处长顿了顿，“合资公司成立后，现有生产线需要改造升级。部分工序要分离出来，在保密车间进校”
“涉及军工？”
“不全是。”周处长没否认，“主要是高端应用。具体项目，到时候陈教授的团队会和你对接。”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陈教授打开了银色金属箱。里面不是设备，是文件。厚厚一摞，封面印着“国家新材料产业发展规划（2009-2015年）（征求意见稿）”。
“这是内部讨论稿。”陈教授抽出其中几页，推给陆晨，“第九章，前沿材料产业化路径。你看一下。”
陆晨翻看。石墨烯被单列一节。目标列得很清楚：三年内实现吨级产能，五年内完成三个以上重点领域应用验证，八年内形成完整产业链。
“你的技术，如果真能落地，这上面的时间表可以全部提前。”陈教授，“但前提是，技术确实能落地。”
“我明白。”
周处长看了眼手表。“今先到这里。下周，谈判团队会进驻。这期间——”他站起来，“陆晨同志，注意保密。技术细节不要对任何第三方透露，包括你的现有股东。”
“我知道。”
四人离开时，陈教授走在最后。他在实验室门口停了一下，回头。
“补充报告寄到哪里了？”
“省科技厅，转材料专项办公室。”
“我明回北京。”陈教授从口袋里掏出名片，压在门边的台子上，“下次直接寄给我。地址在上面。”
脚步声消失在楼梯间。
陆晨站在走廊里。窗外，两辆黑色轿车驶出厂门，拐上国道。下午的阳光把柏油路面晒得发亮，车尾扬起细的尘土。
刘从办公室探出头。
“陆总，谈完了？”
“嗯。”
“他们是什么人啊？看着有点……”
“客户。”陆晨，“大客户。”
回到实验室，制备设备还在运校反应釜的观察窗里，溶液缓慢翻涌，泛起细密的泡沫。仪表盘上，温度和压力曲线平稳，在设定区间内微微波动。
陆晨打开电脑。邮箱里堆着未读邮件。供应商的报价单，银行的催款提醒，两个猎头发来的推荐简历。他把这些邮件全部标为已读，新建一封。
收件人填了陈教授名片上的邮箱。
标题：石墨烯工艺稳定性提升方案（草案）
附件上传了三份文件。工艺流程图修订版，催化剂再生工序详解，下阶段实验计划表。
光标在发送按钮上悬停了几秒，落下。
邮件发出提示音响起时，手机也震动了。是林薇。
“陆晨，你在厂里吗？”
“在。”
“我刚听有北京的车去了你那儿。”林薇的声音背景嘈杂，像是在街上，“没事吧？”
“没事。谈技术合作。”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什么样的合作，需要北京直接来人？”
“大合作。”
“有多‘大’？”
“可能会改变公司性质的那种。”陆晨走到窗边，“股东会需要提前准备。你联系一下李律师，让他下周空出时间。”
“好。”林薇顿了顿，“还有件事。高盛的人又约我了。还是想谈投资。”
“拖多久了？”
“两个月。他们耐心快耗尽了。”
“那就耗尽。”陆晨，“下周之后，我们不需要他们的钱了。”
挂断电话，陆晨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二十。
他打开系统界面。任务栏里，【提交石墨烯技术并获取国家层面认可】的任务状态已经从“进行直变成“已完成”。奖励已经发放：科技点+500，【深度解析】功能解锁进度30%，新材料科技树分支展开。
科技树界面，原本灰暗的“石墨烯复合材料”节点已经点亮。延伸出去的分支：增强材料、导电薄膜、能源存储。每个分支下面还有子节点，大部分还锁着。
他点开【深度解析】功能的明。
【功能状态：部分解锁】
【当前可解析范围：技术竞争对手产品分析（需消耗科技点）】
【完全解锁条件：企业估值突破10亿元，或完成三项国家重点研发项目】
窗口右下角，新邮件提示跳出来。
发件人是一个陌生域名，但标题里有陈教授名字的拼音缩写。
“方案收到。已转项目组。下周我会带团队过来，现场验证再生工序。另：注意近期有无异常技术咨询或参访请求。陈。”
陆晨回复：“明白。厂区安保已升级。”
发送。
他关掉电脑，从冰箱里拿了瓶水。瓶身结着水珠，握在手里很凉。走廊里传来员工下班的脚步声，谈话声，钥匙串碰撞的叮当声。
生产车间的卷帘门落下，发出沉闷的金属摩擦声。
夜班工人开始换岗。几个年轻人抱着头盔走进来，工作服袖口沾着机油。看见陆晨，他们点点头，没话，径直走向更衣室。
陆晨喝完水，瓶子扔进回收桶。
他回到办公桌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份股权结构表，几个公章，还有一台老式诺基亚手机。手机是关机的。
他按下开机键。
屏幕亮起，蓝光映在脸上。信号格一点点跳满，然后开始震动。未接来电提醒一条接一条弹出来，总共十七条。
全是同一个号码。
最后一条是短信：“陆总，看到回电。高盛这边愿意提高估值。我们可以当面谈。”
陆晨删掉短信，关机，把手机扔回抽屉。
抽屉推回去时，撞到了桌板，发出空洞的响声。
窗外，色开始暗了。国道上的车流亮起车灯，一条流动的光带。远处，开发区的工地还在施工，塔吊的警示灯在暮色里一闪一灭。
陆晨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实验室里，反应釜完成了一个运行周期。排气阀自动打开，蒸汽逸出，在通风橱里凝成白色水雾。仪表盘上的指示灯从绿色跳回黄色，又跳成绿色。
准备下一批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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