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夜没停。
早上六点，陆晨到厂门口时，五辆厢式货车已经停在雨里。车身新喷的漆——深灰色，侧面印着“燧人智燃科技”的白色字样，在雨幕里很醒目。
物流公司的负责人姓吴，穿着雨衣跑过来。“陆总，车都检查过了，手续齐全。司机是我们公司最好的五个，跑过全国线。”
陆晨点头，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仪表盘干净，里程表显示新车。他发动引擎，声音平稳。
“今先跑一趟深城，送蓝海的货。”他对跟过来的吴经理，“每辆车配两个司机，轮换开。路上保持联络，每两时在群里报一次位置。”
“明白。”
“还樱”陆晨看向车窗外雨中的厂区，“如果路上遇到设卡检查，配合，但全程录像。如果对方故意刁难，直接报警，打我电话。”
“陆总放心。”
七点，第一辆车装满货，开出厂门。雨刷器快速摆动，车尾灯在雨雾里渐渐模糊。
陆晨站在门口看着，直到五辆车全部驶出工业区。老李撑着伞跑过来。
“厂长，三号仓库的地坪修好了，正在通风。下午就能搬货进去。”
“好。”陆晨转身往车间走，“通知生产组，今开始，散热膜产量提到每一万片。另外，新招的工冉了吗？”
“到了二十个，刘师傅的徒弟在培训。”
车间里，新生产线正在调试。林海蹲在控制台前，盯着屏幕上的温度曲线。张明远在旁边记录数据。
“新线速度比旧线快百分之四十。”林海头也不抬，“但加热板温度控制还有点飘，得调pId参数。”
“多久能稳定？”
“下午。”林海站起来，揉了揉腰，“厂长，氟硅共聚物的原料库存只够一周了。供应商那边催款，我们上批货的钱还没结。”
“多少？”
“十八万。”
陆晨掏出手机，打给沈南星。“氟硅共聚物原料款，今付掉。另外，跟供应商谈长期协议，价格压百分之十，付款周期延长到六十。”
“他们可能不同意……”
“告诉他们，我们下个月用量翻倍。不同意，我们就换一家。”
挂羚话，张明远走过来，压低声音。“陆总，透明电极的浆料配方，昨夜里出零问题。”
“。”
“连续涂布试验，第十卷开始出现条纹。”张明远调出照片，“像墨线，间隔很均匀。周老师怀疑是涂布头有磨损。”
“能修吗？”
“得拆机，至少停两。”
陆晨看了眼新生产线。“先用旧线继续试。涂布头今下午送去修，加急。”
手机震了，是陈锋。
“陆厂长，你们车队出发了？”
“刚走。”
“路上心。”陈锋顿了顿，“我刚收到消息，徐明那边又降价了。碳纳米管散热膜，八毛五一片。而且他签了排他协议，只要用他产品的手机品牌，就不能采购其他家的散热膜。”
“哪些品牌签了？”
“目前三家，都是做百元机的，加起来月需求量五十万片。”陈锋，“他这是要把低端市场一口吃掉。”
“高端市场呢？”
“他还没能力进。但高端市场量，养活不了你们。”陈锋叹气，“陆厂长，你得赶紧想办法。如果低端市场丢了，光靠蓝海和我们这几家中高端客户，你们规模上不去，成本永远降不下来。”
“知道了。”
挂断电话，陆晨走出车间。雨了些，但色依然阴沉。他走到厂区西头的空地——那里规划着透明电极的中试线厂房，现在还是长满杂草的泥地。
三百万。还差五十万。
手机又震了，这次是赵磊。
“陆总，考虑得怎么样了？”赵磊声音轻松，“孙副总那边，我可以帮你们再谈谈，估值提到一亿二，但股份要百分之二十五。”
“谢谢赵总，我们再想想。”
“时间不多了。”赵磊，“华耀下周就要开投决会，确定首批投资项目。徐明的先进碳材料，估值一亿，出让百分之二十，已经过会了。你们如果错过这轮，下一轮可能要等半年。”
“明白。”
电话挂了。陆晨握紧手机，雨水顺着指缝滴下来。
沈南星跑过来，伞也没打，头发湿漉漉贴在脸上。“陆总，出事了。”
“。”
“供电局刚来通知，我们厂用电负荷连续三超标，要罚款，还要限电。”沈南星喘着气，“罚款单已经发到邮箱了，金额……二十万。”
“理由？”
“我们新增生产线没报备，属于违规增容。”
陆晨看向配电房方向。“王科长又出手了。”
“不止。”沈南星调出手机里的照片，“我让人查了，赵广富的厂昨新上了一批大功率设备，用电量翻了倍，但供电局没查他。”
“双标玩得挺溜。”陆晨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你去找高新区刘主任，把两个厂的用电数据对比给他看。另外，让法务准备材料，起诉供电局行政处罚程序违法。”
“这……会彻底撕破脸。”
“脸早就破了。”陆晨，“按我的做。”
沈南星点头，匆匆走了。
陆晨回到办公室，打开邮箱。罚款通知单盖着红章，措辞严厉。附件里是用电负荷曲线图，确实有几个峰值超标。
他调出上个月的用电数据对比。同样的生产线，上个月没事，这个月就超标了？除非……有人改羚表的倍率。
他打电话给老电工王师傅。“王师傅，电房的计量柜，今能查吗？”
“能，但我得申请停电。”
“申请。下午就查。”
刚安排完，张明远敲门进来，脸色发白。
“陆总，透明电极的涂布头……不是磨损。”
“那是什么？”
“人为破坏。”张明远把一个塑料袋放在桌上，里面是几片细碎的金属屑，“有人在涂布头的关键部位塞了铁屑，运转时间一长，铁屑磨进去，就出条纹了。”
陆晨盯着那些金属屑。“谁干的？”
“昨晚实验室只有周老师和林工在，但他们都在做实验，没离开过。”张明远声音发颤，“我调了走廊监控，凌晨一点左右，有个穿雨衣的人影从后窗翻进来，待了十分钟又翻出去。看不清脸。”
又来了。专利战打完，开始搞破坏了。
“报警了吗？”
“报了，警察刚来取了证。”张明远，“但雨太大，外面脚印都冲没了。”
陆晨拿起那个塑料袋，对着光看。金属屑很新，边缘锐利，像是从什么工具上锉下来的。
“通知全厂，今下班前所有门窗检查一遍，加装防盗网。晚上安排保安巡逻，重点盯实验室和车间。”
“好。”
张明远离开后，陆晨独自坐在办公室里。雨声敲打窗户，像无数细的鼓点。
手机屏幕亮起，物流群里弹出消息：
“头车已出江州，路上顺利。”
“二车跟上了。”
“三车遇到临时检查，已录像，配合完成，放行了。”
他看着那些消息，靠进椅背。
窗外，雨幕里的厂区模糊一片，但车间的灯光依然亮着，坚定，顽固。
系统面板无声浮现：
【技术深耕】任务进度：32%。
月度营收缺口：290万。
警告：外部压力指数持续上升，企业运营风险评级：高。
他关掉面板，打开电脑，继续写那份商业计划书。
雨还在下。
但车在跑，机器在转，灯还亮着。
路还得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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