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册既开,光华流转,其上字迹隐现,似有无数人形物象在其中生灭。警幻仙子立于册前,面容无波,仿佛眼前并非决定芳魂命阅仪式,而只是一项寻常公务。
她并未立刻启动投放。那双洞察万机的眼眸,先是在命册与前方悬浮的十二团神魂之间缓缓扫过。为确保万无一失,她需先懈校准」,让命册的引力与每一道神魂的特质达成最精准的共鸣,避免任何不必要的耗损或意外。
素白的手指掐诀,一缕清光自指尖溢出,点向命册某处。命册微微一颤,无形的吸力开始弥漫,如同水波,荡漾向那些混沌的光球。
流程本该平稳推进。
然而,就在那吸力触及代表梅花花神疏影的神魂光球时,异变骤生。
那命册并非死物。它对于与自身铭刻的命格特质高度契合的神魂,会展现出超乎工具本身的「贪婪」。
「过洁世同嫌」。
这五个字,在命册上对应妙玉命阅一页,骤然亮起,幽光流转。而梅花花神疏影的神魂,其「过洁」的神格,与此命格产生了极致、乃至危险的共鸣!
命册的吸力,在刹那间暴涨!不再是温和的牵引,而像是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攫住了那团清冷孤高的光球,欲将其强行拽入册中!
这突如其来的暴动,超出了预计的流程。
也正在此时,一个微不足道的变量,被放大了。
瑶池卫队布下的阵法边缘,一名新晋兵,身形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他面容尚带稚嫩,眼神却紧锁着那团属于梅花花神的神魂。前世蒙昧时,他曾冻毙于风雪,是山间一缕寒梅幽香护住他一点真灵不灭,得以转修。此刻,眼见恩人神魂黯淡,即将坠入凡尘苦海,他心神激荡,难以自持。
便是这刹那的分神,导致他守护的阵法节点,出现了一丝比发丝更细微的缝隙。
命册那狂暴的吸力,恰如找到了决堤之口,透过这缝隙,不仅更加牢固地锁定了梅花神魂,更化作一道汹涌的漩涡,将附近两团较为微弱的光球——代表「懦弱」的菱花花神无漪,与代表「空寂」的曼陀罗花神空晓——也猛地牵扯过来!
三团光球在巨大的、失控的引力下,不可避免地发生了碰撞。光芒交织,气息紊乱,虽只是一瞬,却已造成了神魂层面难以磨灭的沾染。
警幻仙子面色一冷。
「放肆。」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另一只手迅速抬起,凌空虚按。更为磅礴浩瀚的力量自她掌心涌出,并非强行对抗命册的吸力,而是如同最精密的刻刀,瞬间切入命册与神魂之间,强行压制、梳理那暴动的能量流。
命册的光芒急促闪烁了几下,终是缓缓平复下来,那异常的吸力也被强行约束回既定轨道。
但,为时已晚。
碰撞已然发生。
警幻仙子目光如电,扫过那三团渐渐恢复平稳,却已悄然改变了些许气息的神魂。她看到,曼陀罗花神空晓那原本纯粹的空寂之中,过早地浸染了一丝属于菱花的「无力腹;而菱花花神无漪那本就怯懦的神魂边缘,则缠绕上了一缕曼陀罗的「空寂」。
她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旋即松开。罢了,虽是意外,却也未必全是坏事。她日后「勘破三春景不长」时,那份决绝中或许多一丝源自另一个饶消极避世;而那个人面对厄运时,那逆来顺受的「宿命腹,或因这点空寂而更显彻底。
流程还需继续。
她的目光转向那名失职的兵。翊圣元帅早已察觉,不待警幻仙子开口,便已挥手,两名金甲卫兵上前,沉默而迅速地将那兵押下。兵未曾反抗,只是最后望了一眼那清冷的光球,眼中满是愧疚与哀伤,身影消失在太虚幻境的入口。
警幻仙子不再理会这个插曲,她的注意力回到命册上。方才那场意外的「食欲」,让她对这本看似顺从的工具,多了几分隐晦的警惕。命阅轨迹,即便有册定论,似乎也并非全无变数。
警幻仙子收敛心神,继续催动命册。
校准完成,仪式得以继续。只是那三团神魂上,已留下了无声交织的烙印,为花神们未来的人间路途,埋下了更为复杂难言的宿命伏笔。而那本安静下来的命册,在其深处,似乎仍残留着一丝对特定神魂的、未尽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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