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世仙光的余晖尚未散尽,剥离仙骨的剧痛仍烙印在神魂深处。十二道黯淡、近乎透明、如同脆弱琉璃般的神魂,被无形的法则之力牵引,缓缓飘离这片她们曾司掌权柄、也曾遭受审判的瑶池,向着太虚幻境的方向而去。翊圣元帅率领的瑶池卫队,如同金色的壁垒,沉默地拱卫押解,不容任何意外。
百花司主芷芳上神,依旧站在原地,温婉端庄的面容此刻苍白得毫无血色,那总是萦绕周身的淡淡百花香气,似乎也染上了离别的苦涩与无能为力的灰败。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视若子女的麾下爱将,神魂受创至此,即将坠入那被诅咒的、已知的悲惨人间,心如刀绞。
她无法对抗王母的宪,无法破解律法瞳的定罪,更无力改变那被计都星官推演为「百分之百」的命谱。任何直接的神力干预,在这严密的押解程序下,都无异于飞蛾扑火,只会招致更严厉的制裁,甚至可能彻底断绝花神们最后一丝渺茫的生机。
但她不能什么都不做。
就在押解队伍即将消失在瑶池边缘那通往太虚幻境的氤氲通道口时,芷芳上神动了。她并未看向队伍,也未有任何施法的迹象,只是步履略显匆忙地走向不远处一片被先前混乱波及、显得萎靡不振的普通仙葩丛。那里有几株玉簪,几丛瑞草,并非什么灵根仙种,只是点缀瑶池的寻常花草,此刻也沾染了衰败之气。
她佯装俯身整理这些花草,指尖如同最温柔的春风,轻轻拂过那些卷曲的叶片、黯淡的花瓣。她的动作自然,仿佛只是一位爱花的上神,见不得眼前萧索,随手为之。
然而,就在她指尖触及那些花草的瞬间,一缕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蕴含着百花本源最温和生机的气息,自她体内悄然流出,如同涓涓细流,无声无息地注入了这些看似无辜的、与下界万物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普通花草之郑
这缕生机太过微弱,其能量波动几乎完全融入了花草本身残存的生气之中,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未曾激起半分涟漪,更未触发瑶池卫队任何警戒法阵。翊圣元帅的目光扫过,也只看到她正在整理花草的背影,未曾察觉任何异常。
做完这一切,芷芳上神直起身,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那即将消失的押解队伍,眼底深处是化不开的哀伤与愧疚。她迅速垂下眼帘,掩饰住所有情绪,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无关紧要的整理。
那缕被她注入普通花草的「百花本源生机」,并不会立刻产生什么奇迹。它会随着这些花草的呼吸,融入瑶池的灵机循环,再通过那冥冥中连接地的法则,化作一场极其微弱、分布广阔的「灵雨」,悄然福泽花神们即将转生之地的人间水土。
它无法改变她们「千红一哭」的命格,无法让她们免于疾苦,甚至无法保证她们降生于富贵之家。它所能做的,或许仅仅是让她们出生的地方,草木比别处稍微葱茏一丝,水土比别处稍微肥沃一分,空气中蕴含的、对她们残存花息略有感应的自然灵气,比别处稍微浓郁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如同在无边荒漠中,为即将踏上绝路的旅人,提前埋下几粒看不见的、可能永远无法发芽的草籽。无人知晓这点微末的生机能否在未来的悲剧中起到任何作用,这仅仅是身为「百花之主」,在规则缝隙之中,所能给予的、最后的、无声的赠别。
押解队伍彻底消失在通道尽头。芷芳上神依旧站在原地,望着那片她刚刚拂过的、似乎精神了些许的普通仙葩,久久未动。那无声的赠别,承载着一位无能为力的慈母,最深的无奈与最卑微的祈愿,随风散入茫茫仙霭,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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