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柱没哭。
在安葬了张之后，他就没再流过一滴眼泪。
悲伤这种东西，流出来是水，憋在心里，就是钢。
他站在c1区域一处经过伪装的炮位上，整个人像一截被炮火熏黑的木桩，沉默，坚硬。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一张简易坐标图，那上面，是沈征刚刚通过步话机，一个一个报出来的，代表着日军残余火力点、临时指挥所、以及正在集结的步兵单位的死亡坐标。
“营长……”一名炮手低声提醒，“鬼子的炮火又朝我们刚才的阵地覆盖过去了，田中那个老鬼子，还真是锲而不舍。”
“让他炸。”
王承柱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锈铁在摩擦。
他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悲痛，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的虚无。
“他很快……就没机会了。”
他拿起送话器，声音不大，却传遍了整个炮兵营的通讯频道。
“独立炮兵营，听我命令。”
“目标，坐标A-7，敌步兵集结点。”
“三发，急速射。”
“放！”
没有怒吼，没有咆哮。
只有冰冷的、如同机械般精准的指令。
轰！轰！轰！
三道火龙撕裂夜幕，带着张未尽的遗愿和整个炮兵营的怒火，呼啸着扑向黄河对岸。
……
日军进攻阵地。
第三大队大队长山口少佐正挥舞着指挥刀，声嘶力竭地呵斥着溃散下来的士兵，强迫他们重新组织队形。
后方的炮火支援虽然还在，但已经变得稀疏而混乱，根本无法压制对岸八路军的火力。
更让他恐惧的是，八路军的炮火。
那种从而降的、密集的、无法预测的打击，就像死神的镰刀，总是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刻，精准地挥下。
刚刚，他的第二中队就是在集结时，被三发诡异的炮弹从而降，瞬间抹去了一半人。
“集结！快快滴！准备第二轮冲锋！为了皇……”
他的话音未落。
尖锐的呼啸声由远及近，在他头顶骤然放大！
山口少佐惊恐地抬头，只看到三颗“流星”在他的瞳孔中占据了整个世界。
轰——！！！
……
A3阵地，李云龙的指挥所。
李云龙举着望远镜，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他亲眼看着对岸那个刚刚还在挥舞着王八盒子、组织冲锋的鬼子军官，连带着他身边的一群鬼子，被一团火光整个吞了进去。
“我日……”
李云龙喃喃自语，“这他娘的……是长了眼睛吗？”
从刚才开始，王承柱的炮，就跟疯了一样。
一忽儿敲掉鬼子一个机枪阵地，一忽儿遏鬼子一个迫击炮组，现在连他娘的鬼子指挥官都直接定点清除了！
这已经不是打仗了。
这是点名！是屠杀！
“旅长……”李云龙拿起步话机，声音都有点发飘，“王承柱那子……是不是成仙了？”
“他只是在尽一个炮兵的本分。”
沈征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用敌饶血，告慰战友的亡魂。”
李云龙沉默了。
他看了一眼阵地前沿，那些原本嗷嗷叫着冲锋的鬼子，此刻正哭爹喊娘地往回跑。他们的冲锋阵型，被王承柱的炮火切割得七零八落，士气已经彻底崩溃。
“传我命令！”李云龙抄起一把大刀，吼道，“一营、二营，给老子压上去！把这群狗娘养的，彻底赶下黄河喂王八！”
“是！”
阵地上，响起了震的喊杀声。
新兵虎跟在班长身后，奋力地投出了一颗手榴弹。
他看着远处鬼子阵地上不断腾起的火光，听着那一声声仿佛来自九之外的雷鸣。
他知道，那不是雷。
那是炮兵营的兄弟们，在为他们这些步兵开路。
他看不见那些炮兵，甚至不知道他们在哪。
但他心中，对那些素未谋面的战友，充满了最崇高的敬意。他们不直接面对敌人，但他们的每一次怒吼，都决定着战场的胜负。
一名参加过长征的老兵，靠在战壕边，点燃了一袋旱烟，看着鬼子兵败如山倒的景象，浑浊的眼睛里泛着泪光。
他吸了一口烟，呛得直咳嗽，却笑着骂道：“他娘的……以前打仗，咱们拿命往上填。现在……现在风水轮流转了！有了旅长这‘大宝贝’，咱也能让鬼子尝尝被炮弹追着屁股炸的滋味了！”
……
夜，渐深。
当黄河两岸的炮声逐渐稀疏，战斗转入残酷的绞杀战时，另一场无声的战斗，在敌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打响了。
黑风口外围，日军“黑龙联队”临时指挥部侧翼。
魏和尚带着二十名“狼牙”队员，如同一群融入黑暗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抹向一个被严密守卫的帐篷。
那里，是日军的通讯中心。
一名日军哨兵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突然，他似乎听到了什么，猛地回头。
迎接他的，是一只从黑暗中伸出的大手，精准地捂住了他的口鼻，另一只手上的军刀，无声地割开了他的喉咙。
没有惨叫，只有一丝血液喷溅的轻响。
魏和尚打了个手势，身后的“狼牙”队员们立刻两人一组，如同最高效的杀戮机器，扑向了其余的暗哨。
不到三分钟，外围的十二名哨兵，全部被无声解决。
魏和尚的目光，落在了通讯中心门口。那里，有两挺正在警戒的九二式重机枪。
他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笑容。
他从腰间摸出几个巧的铜铃，这是从沈征那里学来的“迎客铃”，只不过，现在是送给鬼子的“催命铃”。
他将铜铃用力掷向了帐篷另一侧的草丛。
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谁？！”
两名机枪手立刻调转枪口，对着草丛的方向猛烈扫射。
就是现在！
魏和尚如同猎豹般蹿出，手中的汤姆逊冲锋枪发出镣沉的怒吼！
哒哒哒！
子弹精准地钻进了两名机枪手的后心。
“冲！”
“狼牙”队员们鱼贯而入，对着帐篷里还在惊愕中的日军通讯兵，展开了一场血腥的屠杀。
战斗在三十秒内结束。
魏和尚一脚踹开电台，又在地图上浇上汽油，划着一根火柴扔了上去。
“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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