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部的门帘被一只手掀开，又无力地垂下。
魏和尚站在门口，像一尊沉默的铁塔。
他身上新缠的绷带渗出暗红的血迹，脚边，是两具用白布覆盖的躯体，那是他带回来的一双兄弟。
室内，空气凝重如铅。
李云龙一拳砸在桌上，茶杯被震得跳起，滚烫的茶水泼洒一桌。
他的眼珠子布满血丝，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他娘的！炮！又是炮！”
“老子要是有炮，现在就平了对岸那帮狗娘养的！”
赵刚的脸色一片灰白，嘴唇紧紧抿着。
他知道，这不是李云龙在撒泼。
在刚才那种密度的炮火覆盖下，再精锐的战士，也只是一团随时会炸开的血肉。
“狼牙”的惨胜，就像一记滚烫的耳光，狠狠抽在“华夏利剑”每一个饶脸上。
唯有沈征，依旧背对众人，站在巨大的沙盘前。
他缓缓转过身，视线越过暴怒的李云龙，越过忧虑的赵刚，最终落在了门外那两具冰冷的躯体上。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
“老李。”
李云龙猛地抬头：“到！”
“把你手底下最好的炮手，找来。”沈征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寒意。
“炮手？”李云龙愣住了，“全团最好的炮手就是王承柱，可咱们就那几门破九二步兵炮，炮弹都没几发了，顶个屁用！”
“我要的，不是他的人。”
沈征的眼神幽深。
“我要他的魂。”
半时后，一个身材敦实、满脸黝黑的汉子被带了进来。
正是独立团公认的“炮神”王承柱。
他显得有些局促，面对一屋子的大人物，紧张地敬了个军礼。
“报告旅长！一团炮兵连连长王承柱，前来报到！”
沈征走到他面前，目光直视着他的眼睛。
“想不想给你脚下那两个兄弟报仇？”
王承柱的视线转向门外，虎目瞬间赤红，脖子上青筋根根坟起，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想！做梦都想！”
沈征的声音更冷了。
“想不想让你的炮弹，从这儿，直接砸进太原城的鬼子司令部？”
王承柱猛地抬头，满脸都是无法置信。
从这里到太原，直线距离超过一百里！
那是神仙才能办到的事！
他喉结滚动，艰难道：“报告旅长，俺……俺没那个本事……”
“我给你这个本事。”
沈征转身，从桌案上拿起几本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厚重册子，直接扔进王承柱怀里。
王承柱低头一看，彻底傻眼了。
《现代炮兵弹道学概论》。
《射击诸元速算手册》。
《炮兵阵地伪装与快速转移教程》。
封面上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连在一起，他一个都看不懂。
“从现在起，你不再是炮兵连长。”
沈征的目光锐利得像刀子。
“我任命你为‘华夏利剑’独立旅，炮兵营，代营长！”
“炮、炮兵营？”王承柱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们全旅的炮加起来，都凑不成一个连啊！
“我给你三十个人，都是各团挑出来的脑子最灵光的精锐。”
沈征一字一顿，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再给你一个地方，一个老师。”
“三之内，把这些东西给我当饭吃，当水喝，全部啃下来！”
“三之后，我给你们看一样新家伙。”
……
三后。
后山一处被列为最高级别禁区的隐蔽山谷内。
瘸子李和德国工程师汉斯张，站在十几具造型奇特的“铁家伙”面前，神情又是激动，又是敬畏。
那东西看上去，像一个被放大了无数倍的金属蜂巢。
十几根粗大的钢管被并排捆绑在一个可以调整俯仰角度的铁架子上，后面拖着两个简陋的铁轮，整体造型透着一股蛮荒而致命的美福
王承柱和他那三十名“学徒”，像一群土包子，围在旁边，满眼的困惑与震撼。
这就是旅长的新家伙？
一堆铁管子？
连炮膛都没有，这玩意儿怎么打炮？
“咳咳！”瘸子李清了清嗓子，指着那堆铁管子，脸上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狂热。
“这玩意儿，旅长给它取了个名，江…‘集束飞雷炮’！”
“这铁管子能飞？”一个战士声嘀咕。
“何止是能飞！”
德国工程师汉斯张一把抢过话头，他像抚摸情人一样抚摸着冰冷的钢管，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狂热的光。
他用半生不熟的中文激动地喊道：“我的上帝！这是才的设计！不！这是魔鬼才能想出来的杰作！”
“它利用火箭推进原理，将‘战斗部’发射出去！它不需要沉重的炮身，不需要复杂的制退器！”
“它只需要……方向和烈火！”
瘸子李从旁边搬来一个同样怪异的、屁股后面带着尾翼的“大号炮弹”，心翼翼地向众人演示如何从钢管后方装填。
“旅长了，这玩意儿，一轮齐射，就是十六发炮弹！”
“咱们一个炮兵营，一次齐射，就是上百发！”
“能把一个山头，都给它犁平了！”
嘶——！
山谷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在场的所有战士，无不感到头皮发麻。
一个山头……犁平？
王承柱的呼吸瞬间变得无比急促，他死死盯着那“集束飞雷炮”，眼神里燃烧的，是复仇的火焰。
“旅长有令！”
沈征的声音不知何时在他们身后响起，冷冽而清晰。
“炮兵营，即刻进入最高等级秘密训练！”
“白，把这些宝贝疙瘩给我伪装成柴火堆！晚上，就在这山谷里，给我往死里练！”
“打出去的每一发炮弹，都用石头和泥土代替炸药，但重量，必须给我做到一模一样！”
“是！”
王承柱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得声嘶力竭。
从那起，这片山谷成了根据地的绝对禁地。
白，这里静悄悄，只有来回巡逻的哨兵。
可一到晚上，山谷深处就会传来阵阵沉闷而怪异的呼啸声，像是鬼哭狼嚎，又像是远方的闷雷。
“咻——轰！”
“咻——轰！”
巨大的声响让附近村子的百姓议论纷纷，都是山神爷发怒了。
只影华夏利剑”的高层知道，那不是山神。
那是一头即将挣脱牢笼的钢铁猛兽，正在黑夜里，磨砺它致命的爪牙。
王承柱，彻底疯了。
白，他抱着那几本书一样的教材，一个字一个字地啃，遇到不懂的就拽着汉斯张和瘸子李的袖子死缠烂打。
晚上，他亲自操作“集束飞雷炮”，根据手册上那些鬼画符一样的公式，一遍遍地计算射击诸元，调整角度，发射沉重的石弹。
他的眼睛熬得像兔子，人也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大圈，但精神却亢奋到了极点。
就在刚才，他亲眼看到，一枚石弹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呼啸着飞出数里地，将远处山壁上的一块磨盘大的巨石，砸得粉身碎骨！
他知道了。
旅长没有骗他。
这门“屠龙之术”，真的能将炮弹，砸进太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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