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刚站在堆积如山的粮袋前，许久没有话。
每一粒米，每一颗干瘪的土豆，都像一块烧红的炭，烫着他的心。
他闭上眼，就能看到乡亲们勒紧裤腰带，用野菜草根果腹的模样。
他甚至能听到，孩子们在夜里因为饥饿发出的细弱哭声。
这哪里是粮食。
这是乡-亲们从牙缝里挤出来，用命托举起来的希望！
这份信任，沉重得让他一个铁打的汉子，都有些喘不过气。
“政委。”
一个平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赵刚回头，沈征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目光同样落在那一堆粮食上，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
“你，我们……还得起吗？”赵刚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用鬼子的命来还。”
沈征的回答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那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经地义的真理。
他转过身，走向指挥部的沙盘。
“冈村宁次以为，烧了房子，断了粮，就能把我们困死。”
“他以为，他把兵力像铁钉一样，一颗颗钉死在据点和封锁线上，我们就成了笼中之鸟。”
沈征拿起指挥杆，在沙盘上那张由无数红点和红线组成的“囚笼”上，缓缓划过。
“他忘了，钉子钉得越死，就越是动弹不得。”
“部队分散在一百多个据点里，看似罗地网，实则处处都是要害。”
“他们已经疲了，怕了，精神的弦，早就绷断了。”
沈征的指挥杆，猛地在一个代表日军第四旅团前沿哨所的点上，重重一戳！
那力道，仿佛要将木制的沙盘戳穿！
“是时候，把拳头收回来，再狠狠地打出去了！”
赵刚的瞳孔骤然收紧。
李云龙像一阵风从门外冲了进来，他刚带人端了鬼子一个运输队，满身的硝烟味还没散尽。
“打出去？沈老弟，你的意思是……总攻？！”
他的声音里，是压抑到极致的兴奋，像一头被关了太久的公牛，终于闻到了血腥味。
“不是总攻。”
沈征摇头。
“是外科手术。”
“把我们所有的力量，凝聚成一把烧红的刀子，捅进敌人最薄弱，也最让他痛的地方！”
“命令！”
沈征的声音陡然拔高，整个指挥部的空气都瞬间凝固！
“所有在外作战分队，狼牙，各营侦察排！放弃袭扰，立即向卧牛山一线秘密集结！”
“李云龙！”
“到！”李云龙的胸膛挺得像面铜墙。
“你的一营，主攻！明拂晓，我要你像把尖刀，撕开鬼子在卧牛山的防线！”
“赵刚！”
“到！”
“组织所有后勤、民兵，把兵工厂里所有的迫击炮、炮弹，全部给我搬到前沿阵地！”
“张大彪！”
“到！”
“你的炮兵连，听我统一指挥！我要你的每一发炮弹，都像长了眼睛，落在鬼子最该去的地方！”
一道道命令，干脆利落，不带半点迟疑。
压抑了许久的战意，像被泼了油的干柴，在每个战士的心头轰然引爆！
李云龙咧开大嘴，笑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蒲扇大的巴掌狠狠一拍大腿。
他等这一，等得骨头都痒了！
“他娘的！终于能敞开了干他一场大的了！”
……
次日，拂晓。
卧牛山，晨雾弥漫。
日军第四旅团步兵中队长山口一男，蜷缩在简易工事里，打了个哈欠，满眼都是血丝。
连续半个多月的清剿和戒备，已经让他和他的士兵身心俱疲。
那些八路，像山里的鬼魂，看不见，摸不着，却总能从你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你致命一击。
好在，坚固的碉堡群就快完工了。
山口坚信，只要“囚笼”彻底合拢，这些鬼魂就将永坠地狱。
他刚想点上一根烟，一阵异样的“嗡嗡”声，让他耳朵动了动。
那是什么声音？
不像飞机。
倒像是……一大群发了疯的马蜂，从地平线下钻了出来。
他疑惑地抬起头，顺着声音望向远处的山脊线。
下一秒，他的视界被彻底填满！
晨雾被一股蛮横的力量撕开，黑压压的人潮，如决堤的洪水，从山坡上猛冲下来！
跑在最前面的那个魁梧汉子，手里端着一杆他从未见过的、短精悍的怪枪！
“八嘎！敌袭！！”
山口撕心裂肺地吼叫，声音都在发颤！
“机枪！机枪！拦住他们！”
阵地上的歪把子机枪手慌乱地调转枪口，手指刚刚搭上扳机——
“咚！咚！咚！”
沉闷而急促的炮弹出膛声，从远方传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数十枚炮弹带着死神的尖啸，精准地砸进了日军的阵地！
轰！轰隆隆——！
山口的机枪阵地，瞬间被火光和浓烟吞噬。
他身边的指挥帐篷，被整个掀飞到半空，撕成了碎片。
这不是炮击！
这是处决！
对方的炮火，像长了眼睛，专门点名他们的机枪、掷弹筒和指挥官！
山口被爆炸的气浪掀翻在地，耳朵里只剩下毁灭性的轰鸣。
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到了让他灵魂都在颤抖的一幕。
那个领头冲锋的八路指挥官，已经冲到了阵地前不足五十米！
他手里的那杆怪枪，发出了炒豆子般清脆而密集的怒吼！
哒哒哒哒哒！
一道道火舌喷吐而出，子弹像暴雨一样泼洒过来！
一名刚从弹坑里爬起来的日军士兵，胸口瞬间被撕开一串血花，身体像破麻袋一样被打得向后翻飞。
另一名试图投掷手雷的日军，整条手臂被密集的子弹打断，血肉模糊！
李云龙狂笑着，一手端着兵工厂刚出炉的“新一团一式冲锋枪”，一手还在不断更换弹匣，动作行云流水。
“狗娘养的！尝尝老子自己造的铁疙瘩！”
“过瘾！他娘的，比娶媳妇还过瘾！”
这玩意儿，比他用过的所有枪都带劲！近距离简直就是收割生命的镰刀！
他身后的战士们，一个个嗷嗷叫着，端着上了刺刀的“新一团造”步枪，如猛虎下山，扑向乱成一锅粥的日军阵地。
“冲啊！”
“为王家村的乡亲们报仇！”
“杀了这帮畜生！”
积压了太久的愤怒，在这一刻，化作了最原始、最纯粹的杀意！
刺刀捅入肉体的闷响，手榴弹在人群中炸开的轰鸣，伤兵绝望的惨叫，交织成一曲地狱的交响乐。
日军的抵抗，在如此狂暴的攻势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山口一男彻底绝望了。
他不是在和一支军队作战。
他是在和一群被彻底激怒的、不要命的疯子作战！
他拔出指挥刀，想要为皇尽忠。
“皇陛下……板载……”
他的吼声戛然而止。
一颗子弹精准地穿透了他的眉心，从后脑带出一股血雾。
八百米外，一处茂密的草丛里。
王大力面无表情地拉动枪栓，一枚滚烫的弹壳弹出，他的眼神，像万年不化的寒冰。
日军的指挥系统，在开战不到十分钟内，彻底瘫痪。
剩下的士兵，精神彻底崩溃了。
他们扔掉武器，哭喊着，像没头的苍蝇，转身就往后跑。
“想跑？”
李云龙一脚踹开一具鬼子的尸体，往滚烫的枪管上啐了口唾沫。
“门儿都没有！”
他振臂高呼，声音响彻整个卧牛山！
“弟兄们！给老子追！”
“把咱们吃下去的，都给老子加倍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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