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张摇光本体和金鬃站在那流淌着星辰光辉的宫殿巨门前，对着左右两座气息迥异的传送阵台陷入“狮生”与“人生”的抉择时。
遥远的星海彼端，辰星，凤谷。
那座已然拔高至三十七层、如同擎玉柱般刺破云霄的聚灵塔，正吞吐着浩瀚的地灵气，塔身流转的符文如同活物，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塔顶核心，一方完全由精纯灵光构筑的密室，纤尘不染。
此刻，密室中央，悬浮着一面巨大的光幕。光幕并非实体，更像是由无数细密的、跳跃的规则符文交织而成，清晰无比地投射出通之路尽头，玉石广场上的实时景象：张摇光本体那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侧脸，金鬃那巨大的狮躯在菩提古树虚影的柔光与右侧传送阵幽深气息间来回逡巡的警惕姿态，甚至能看清金鬃金色鬃毛尖端因那“九死一生”的警告文字而微微炸起的静电般的光弧。
光幕前，站着两个人影。
一个是张摇光的分身，身形气质与本体别无二致，只是眼神里少零本体的那份万事不挂心的慵懒，多零“监工”特有的审视。另一个，则是由无数流动的、或明或暗的璀璨光点构成的人形轮廓——聚灵塔塔主。光点流转不息，勾勒出模糊的五官和身形，散发着古老而浩瀚的气息，仿佛是整个聚灵塔意志的具现。
分身抱着胳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自己的手肘，目光从光幕上自家本体那副“研究新玩具”的表情移开，落到旁边那团闪烁的光影上，嘴角勾起一丝洞悉一切的弧度：“塔主，”他拖长流子，带着点“别装了，我都懂”的调侃，“当初您老人家，故意在闲聊时‘不经意’泄露菩提秘境的消息，又在他身上悄摸种下这跨越星海的‘观影烙印’，还特意在他面前念叨心宗那帮人有多眼高于顶、多瞧不起散修…合着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把他‘忽悠’去爬这通之路？想磨练磨练他这颗‘懒散’的道心？”
塔主那由光点构成的面部区域，光影猛地一阵剧烈扭曲、拉伸，发出“嗤嗤嗤”的、仿佛漏气又像憋笑的怪异声响，连带着整个密室的光线都明灭不定起来。“磨练？噗哈哈哈——” 光点组成的“嘴巴”位置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声音里充满了荒诞感，“你瞅瞅光幕里他那副德性！戳傀儡跟戳鼻涕泡似的，走路比逛自家后花园还悠闲！第一道试炼对他来，跟凡人吃饭喝水打喷嚏有什么区别？需要磨练？磨练个锤子！”
分身想想本体在阶梯空间里那副“散步戳泡泡”、还顺带做技术笔记的欠揍模样，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肩膀都耸动了一下：“确实不像。那您老图啥？总不会真是大发慈悲，让他千里迢迢跑去菩提秘境一层，就为了看个风景、拍个‘到此一游’的留影玉简吧？这成本也太高零。”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光幕下方角落，那里有一行极其微的符文，正实时计算着维持这跨越无尽星海、穿透重重空间阻隔的“观照烙印”所消耗的恐怖灵气流量，数字跳得让人心惊肉跳。
塔主那流动的光影，骤然沉默下来。密室内流转的灵气仿佛也凝滞了一瞬。光点流转的速度变得异常缓慢、深邃，如同沉入了亿万载时光的河底。构成他“身体”的光点，亮度也似乎黯淡了几分，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跨越了漫长岁月的沧桑感，以及…一丝深藏于核心的、沉淀了百万年的遗憾。
“是为了…” 塔主的声音响起，不再是之前的跳脱，而是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仿佛从远古墓穴中传来的回响，“了却一个心愿。” 光点微微聚拢，像是在叹息，“一个…属于我那早已陨落的老东家，昊仙王的。同时，也是属于我这个替她守了百万年烂摊子的‘守塔人’的…道途誓愿。”
分身眉毛高高挑起，几乎要飞入鬓角：“道途誓愿？”
“当然有！” 塔主的光影猛地一“挺胸”，光点瞬间明亮了几分，仿佛被戳中了某个骄傲的点，“仙王级别的誓愿，那疆道途圆满’！是刻印在自身大道本源上的终极目标！可惜啊可惜，” 光影又迅速“垮”了下去，亮度再降，“我家那位老东家，惊才绝艳，一路高歌猛进，最终却生生卡在了仙王巅峰的门槛上，死活迈不过去仙尊那道该死的堑！直至…直至那场席卷诸的仙魔大战爆发，她力战身陨，道消神灭。” 光点组成的“头颅”微微垂下，密室内弥漫开一股悲凉。
“哦？” 分身的兴趣被彻底勾了起来，这可是惊大八卦，“瓶颈在哪？功法？资源？还是…情劫？” 他充分发挥了八卦精神。
“根子，就在那！” 塔主的光点猛地凝聚成一根尖锐的“手指”，狠狠戳向光幕上右侧那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幽深传送阵台，光点撞击在光幕上，荡开一圈涟漪，“就在这通之路的后续试炼里！”
光幕上的画面应声变化，如同时光倒流。景象回溯，显现出一个虽然模糊、但英姿飒爽、气势如虹的年轻身影。她周身浴血，战甲破碎，显然经历了极其惨烈的搏杀，气息也有些不稳，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得如同穿透万古的鹰隼，燃烧着不屈的斗志和胜利的火焰。她正站在那两座传送阵台前，胸膛剧烈起伏，目光在菩提古树的祥和与右侧传送阵的幽深之间来回扫视。
“当年，昊仙王，和你家本体一样，也是横压一代的绝世骄！并没有洞察灵气提纯的玄机，光凭自身实力硬生生杀穿了九十九层通阶梯，站在了这抉择的关口。” 塔主的声音带着追忆的感慨，“当时，她…” 光点组成的“脸”又扭曲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寻找一个不那么丢脸的形容词，“咳，是出于…稳健！对，稳健的考虑！” 光点闪烁的频率加快，“她觉得后续试炼风险实在太高，万一失败，连保底的菩提秘境一层都进不去，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亏到姥姥家了？于是，她选择了左边——安全、稳定、绝对保本的菩提秘境一层入场券。”
“然后呢？在秘境里找到了突破的契机？” 分身追问，身体微微前倾。
“契机？何止是契机！” 塔主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自豪，光影也明亮起来，“她在菩提秘境一层，凭借其绝世悟性，结合秘境中那株古老菩提树散发的道韵，参悟霖至理，融合了万法本源！出来后，修为一路狂飙突进，横扫诸敌，最终登临仙王巅峰，威震寰宇！牛得简直没边了！” 光影激动地挥舞着“手臂”。
但下一秒，光芒又急转直下，迅速黯淡，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但问题就出在‘稳健’这个选择本身！成了她登临绝顶后，道心上一个微不可查、却又如附骨之疽般顽固的…‘破绽’！”
“破绽？” 分身皱眉，不解其意，“她都仙王巅峰了，还能有什么破绽？”
“对！‘未竟之路’的遗憾！” 塔主的光点激烈地跳动着，如同沸腾的星火，“就像一个绝世剑客，千辛万苦攀上剑道绝巅，却总在夜深人静时想起，年轻时曾路过一座无名剑冢，感应到里面似乎藏着一柄绝世神锋的剑意，却因为觉得路途艰险、怕耽误帘时的‘正事’，而选择了绕路离开。等她真正站到了顶峰，却发现前路已断，无论怎么参悟都不得寸进时，那个‘当初为什么没进去看看’的念头，就化作了最深沉、最顽固的心魔！像一根无形的毒刺，死死扎进了她大道的核心！” 塔主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唏嘘和懊恼，仿佛感同身受，“无论他后来修为多么通彻地，这个‘如果当初我选了右边…’的念头，就卡在她晋升仙尊的关窍上，成了永远无法逾越的叹息之壁！”
光影剧烈波动，模拟出一种捶胸顿足的姿态：“她后来想明白了，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穿越时空回去抽自己两巴掌！可菩提秘境，一生只能进一次！规则所限，她连回去补票、重新选择的机会都没有！为了弥补这份遗憾，也为了给后来者趟出一条明路，她才在生命的最后时光，呕心沥血，以通之路为终极蓝本，抽取自身大道本源，融合无数材地宝，创造了我——聚灵塔！”
“所以…聚灵塔…” 分身恍然大悟，指着脚下这宏伟的塔身，“本质上…是个通之路的…高仿模型？还是个…因为资料不足的…未完成品？” 他精准地找到了关键词。
“没错！” 塔主的光点组成一个极其拟人化的摊手姿势，充满了无奈，“老东家想通过复刻通之路的核心法则，来‘重构’那条她当年遗憾错过的路。她试图在模拟中找到突破心魔的方法，或者至少，为后来者铺平道路，让他们不必再承受同样的遗憾。可惜啊…” 光影黯淡下去，带着浓浓的失落，“太难了！模拟后续试炼的难度和真实环境差距犹如堑！涉及到宇宙本源、时空悖论、因果纠缠等等最玄奥的规则，根本不是简单的能量堆砌和符文复刻能解决的。她直到最终陨落于仙魔战场，也没能完成聚灵塔的终极形态，留下我这个…半成品器灵，守着这座未竟的塔。”
塔主的光影缓缓转向光幕，焦点牢牢锁定在张摇光本体的身影上，那由光点构成的“眼睛”位置，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实质的灼热光芒：“但是！你家本体不一样！他是真正的…异数！是跳出规则外的怪物！第一次爬聚灵塔就势如破竹直通关底，速度快得跟被道追着喂饭似的！更重要的是，” 塔主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激动，“他骨子里就流淌着一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携的莽…咳，是永不满足的探索求知精神！我赌的，就是这一点！”
“所以，” 分身摸着下巴，眼神变得玩味起来，“您老人家认他为主，帮他提供各种便利，又‘不经意’透露菩提秘境的消息，还特意激将他去心宗‘打工’…这一连串操作，环环相扣，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把他‘精准投送’到这通之路的抉择点前？” 他感觉自己那位本体，简直像个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还乐在其中的高级工具人。
“怎么能叫忽悠和安排呢！” 塔主的光点激烈地闪烁、跳跃，仿佛在跺脚，“这江战略性资源引导！道途上的贵人相助！是命运齿轮的巧妙拨动！你看，第一道试炼对他来不就是白送的福利？现在，真正的‘大考’，” 光影凝聚的“手指”再次狠狠戳向光幕右侧那幽深的传送阵，“就摆在他眼皮子底下！只要他选择继续挑战，去探索那连昊仙王都抱憾终身、未能踏足的后续试炼…”
塔主的声音带上了一种近乎狂热的、孤注一掷的期待，光影因激动而明灭不定：“只要他能成功！哪怕只是带回一鳞半爪关于后续试炼的真实法则信息！都算是替昊仙王完成了那个‘如果当初…’的夙愿！了却了这份压在我核心代码里几百万年的沉重执念！我这个‘守塔器灵’的终极道途誓愿，也就算…验收合格了！器灵圆满，超脱有望啊！”
分身听完这跨越百万年的秘辛与谋划，沉默了良久。他看看光幕上塔主那激动到快要散架的光影，又看看光幕里自家本体那摸着下巴、盯着右边传送阵、眼神越来越亮、嘴角弧度越来越大的侧脸，仿佛已经看到了本体那旺盛到爆棚的好奇心和作死…不，是探索欲正在熊熊燃烧。
最终，分身幽幽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在寂静的塔顶密室中格外清晰，充满了对自家本体的“同情”和对塔主这盘“百万年大棋”的感慨：
“光哥啊光哥…合着你起早贪黑、累死累活地建塔，兢兢业业去菩提秘境试炼，最后终极目标，是给前老板填一个几百万年前挖下的坑，替他完成那份旷日持久的‘未竟事业验收单’？你这乙方当得…可真是感动地，充满了跨时空的奉献精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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