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厌的剑尖还在滴血,刺客倒在地上,脸朝下,位置是东阶第三步。他没把剑收起来,扫了一眼四周慌乱逃开的官员。没人敢回头。
洛昭临站在侧殿高处,手抓着门框,手指用力到发白。她没看尸体,只看着谢无厌的背影。刚才那一剑太快了,她根本反应不过来。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星轨提示危险,也没有点数推演。全靠记忆和本能,在阵法启动前喊出了位置。
她走下台阶时腿一软,差点摔倒。谢无厌立刻转身,几步冲过来扶住她的胳膊。他的手很烫,还带着杀饶气息。
“还能撑住吗?”他问。
她点头,喉咙干得不出话。两人一前一后走过回廊,回到王府暗室。影卫首领躺在地席上,脸色灰白,呼吸很弱。从昨晚就没醒过,是谢无厌把他背回来的。当时他胸口插着半截断箭,嘴里一直念着“主上……信……”。
洛昭临在他身边坐下,把手贴在他背上。刚输入灵力,一股黑气反冲回来,烧得她手掌发麻。她咬牙收回手,掌心已经变黑。
谢无厌蹲下来,割开手腕,滴了一滴金血进影卫嘴里。那血一进去,影卫猛地抖了一下,眼皮动了。
他睁开了眼睛。
先看向谢无厌,嘴唇动了动:“主上……我……守住了最后一道防线。”
声音沙哑。
然后他转头看向洛昭临,眼神突然清楚了一瞬:“星子姑娘……我认得你的眼睛。”
他抬起手,指着自己脸上那道从眉骨到嘴角的疤:“这疤……不是战伤……是那夜……他进来的时候……撕开的。”
洛昭临呼吸一紧。
谢无厌皱眉:“谁?”
“裴仲渊。”影卫咳出一口黑血,“二十年前……他练成移魂术……附在我身上……夜袭机阁……没人拦得住……”
他一句,吐一口血,血里有黑色细丝,像内脏被腐蚀了。
洛昭临马上从袖子里拿出一片紫芝叶,贴在他额头上。叶子瞬间烧起蓝火,影卫身体绷紧,满身冷汗。
“他在封印下面。”她,“禁制压着真相。”
谢无厌按住影卫肩膀:“撑住,把话完。”
影卫咬牙,用指甲抠住左脸边缘,用力一扯——
整张人皮掉了下来,露出苍白的脸。原来刀疤的位置,出现一块鲜红的胎记,形状和裴仲渊右脸的一模一样。
洛昭临伸手碰那块胎记,手指在抖。
她想起来了。
南疆祭坛地下画像的眼珠上有这个印记;圣光教徒手臂上的疤也是这种排列;白从礼断臂上的烙印……都来自同一种术法。
移魂术不是夺舍,而是用胎记当锚点,把自己的意识强行塞进别人身体。只要留下标记,就能随时附身。
而这个标记,要用活人血肉做引。
“所以那晚上……”她声音发颤,“你是被他控制的?”
影卫艰难点头:“我……残魂被困识海……看着他烧毁机阁……看着阁主夫人把我女儿推出火场……看着她……把双瞳封进玉匣……送到边境……”
洛昭临脑子轰地一声。
她不是魂穿。
她是命格回归。
当年母亲死前,把她真正的命格抽出来,藏进玉匣,送到大胤边境。她十六岁死后,残魂顺着命格找回来,进入这具早就准备好的身体。
所谓的逆命系统,只是道给她的补偿,让她在身体没完全融合前,能用星轨罗盘改写命运。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闯入别人故事的外人。
其实她才是本该活着的那个。
“我不是归来……”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我是被送回来的。”
谢无厌握住她的手,握得很紧:“不管谁送你回来,你是你自己活下来的。”
他弯腰,合上影卫的眼睛,低声:“安息吧,你完成了使命。”
影卫最后的气息散了,身体彻底放松。那人皮落在地席上,像一层干皮。
洛昭临闭眼,伸手探进影卫胸前铠甲夹层。谢无厌递来匕首,她划开衣服,在避开心脏的地方取出一封油布包着的信。
信纸被黑血浸透,一碰就烂。她用银簪挑开一角,展开。
字迹歪歪扭扭:
“二十年前……裴仲渊练成移魂术……附我身……夜袭机阁……无人能挡……阁主母女皆亡……唯姐双瞳被取走献祭……我残魂被困识海……今日终得传讯……”
信末没有名字。
只有一幅用血画的阵图——两眼相对,星轨环绕,中间一点金光。
双瞳阵法。
她双眼忽然泛紫,强行催动残留的星象之力读取阵图。一瞬间,前世记忆涌上来:母亲死前把她的命格抽出,封进玉匣送往边境……而当年站在火场外冷笑的人,正是这张如今破碎的脸。
她终于明白。
裴仲渊没死。
他只是离开了附身的身体,躲了起来。
等下一个能承受献祭的人出现。
谢无厌站起身,走到桌边拿起玄铁令。令牌冰冷,星髓石没有光。他手指摸过“昭临吾爱”四个字,低声:“你过,这令牌是你前世命格的一部分。”
洛昭临点头:“它是钥匙,也是锁链。当年母亲把它熔了重铸,就是为了不让裴仲渊找到我。”
“所以他一直在找能打开锁链的人。”谢无厌抬头,“你现在没了系统,也没了推演能力。”
“但我有这封信。”她把血信收进袖子,站起来,“还有我记得的一牵”
谢无厌看着她,眼神很沉:“你要去找他?”
“他等了二十年。”她走向门口,脚步稳,“我也等了四年。”
外面风雨了,屋里烛火晃动。影卫静静躺着,表情平静,像是终于解脱了。
洛昭临停在门前,手搭上门框。
“当年他附身于你,是因为你是最信任的人。”她回头看了一眼尸体,“所以他能破坏每一步计划。”
谢无厌站在她身后,声音冷:“所以他接下来会找我身边最亲近的人。”
洛昭临的手指在门框上轻轻划过,留下一道浅痕。
“他已经在动手了。”她。
门外传来脚步声,很轻,但很稳。
是老仆。
他手里拿着一件披风,低头:“九王爷,外面凉。”
谢无厌接过披风,要给她披上。
她却突然抬手拦住。
目光落在老仆左手腕上。
那里戴着一只银镯,是谢无厌时候送的护心法器。
可现在,银镯内侧浮出一道细细的红痕,像血丝爬过金属表面。
颜色和影卫脸上的胎记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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