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昭临刚收回搭在门框上的手，指尖还沾着血，蹭在了墙砖上。她没回头去看东厢房那盏快要熄灭的灯，转身就往药田走。
金莲开了。
整片灵田安静得吓人，连虫子都不叫了。那朵花的中心像个黑洞，缓缓旋转着，花瓣边缘泛着暗红，像是刚吸过血一样。她盯着看了两秒，忽然觉得不对劲——风停了，可花瓣还在轻轻颤动。
有人来过。
她压下脑袋里一阵阵撕裂般的疼，咬牙掐出一道星纹，残存的星光缠上手腕，勉强撑起一层护罩。刚踏进药田，脚下一沉，踩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影卫首领躺在冰晶莲旁边，脸色发青发灰，双眼紧闭。他身上没有伤口，但右手死死攥着拳头，指缝里不断渗出黑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嗤”声，像是在腐蚀泥土。
洛昭临蹲下来，用银刀轻轻撬开他的手掌。
一块半截的墨玉佩掉了出来，上面刻着半个“机”字样，断口参差不齐，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她刚捡起来，玉佩突然震了一下，一股奇怪的味道钻进鼻子——一边冷得像井水，另一边却烫得像火，混在一起，又腥又臭。
这味儿不对。
不是普通的禁术残留，而是两种力量纠缠燃烧后的气息。一个阴冷算计，带着七窍玲珑心的寒意；另一个虚伪炽热，裹着圣光教所谓的“净化”。
她把玉佩贴在眉心，仅剩的几片星轨碎片微微震动，嗡嗡作响。要推演真相，就得耗心神。可她的识海已经千疮百孔，再强行使用，怕是要彻底崩溃。
但这块玉佩，是影卫首领拼了命送出来的。
她一咬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玉佩上。
血光炸开的瞬间，星轨动了。碎片拼成一线微光，缠住玉佩，画面浮现——
一间昏暗密室，绿幽幽的烛火摇曳。裴仲渊站在阴影里，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衫，手里轻摇折扇。对面，白从礼握着银十字架，声音沙哑：“……九王爷兵权一日不除，机阁的命格就一日不能破。等他倒台，你取双瞳，我炼永生。”
“合作愉快。”裴仲渊笑了笑，递出一枚鎏金令牌。
就在这时，色骤变。
头顶夜空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压下，一股恐怖的力量直冲她识海而来！她耳朵轰鸣，鼻血瞬间涌出，视线边缘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封印符文——这是道出手，要抹去这段记忆！
星轨罗盘在她脑中炸开三个字：
**检测到道压制。**
她猛地抽手，差点把玉佩甩飞。千钧一发之际，她掏出袖中的青瓷瓶，拔塞倒出一缕黑汁。那黑液迅速覆盖玉佩，凝成一层膜，将最后一点灵息封住。
画面断了。
但她记住了。
裴仲渊和白从礼早就勾结在一起。他们的目标从来不是谢无厌的兵权，而是她的眼睛，是机阁真正的命脉。
她擦掉脸上的血，把玉佩收进怀里。刚站起身，远处传来脚步声。
谢无厌来了。
玄铁令不再发烫，反而变得冰凉，好像刚才那一波波动已经过去。她知道他为何愤怒——北境密函、蚀兵咒、匿名信，每一件都在逼他动手。可真正危险的，是背后那只看不见的手，正借着道之名，一点点抹杀真相。
她不想让他卷进来。
尤其是现在，当她终于触碰到灭门之夜的碎片，当道已经开始反扑。
脚步声越来越近，斩星剑的寒气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她没回头，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还在微微发抖，那是识海受损的后遗症。再用一次推演，她可能真的会疯。
“你在干什么？”谢无厌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低沉，压抑着怒火。
她转过身，努力让语气平静：“有人想让我们自相残杀。”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目光扫过她脸上未干的血迹，又落到地上的尸体上。眼神变了，不再是暴怒，而是更深的戒备。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问。
“我不知道。”她，“但他死前攥着这个。”她没拿出玉佩，只了部分实话，“有人把他当成信使，送来了一段被道封印的记忆。”
谢无厌沉默片刻，忽然抬手，斩星剑出鞘三寸。剑锋映着月光，竟轻轻震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刚才那股力，不是人能施的。”他，“是上面的人，开始管闲事了。”
她没否认。
两人并肩站着，药田里的金莲仍在缓缓转动，吸盘深处似乎有光一闪而过。风吹了起来，吹得她月白衣袍猎猎作响。袖中的青瓷瓶微微发烫，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三日后子时，血启莲门。
她比谁都清楚，那不是仪式的开始，而是杀局的倒计时。
谢无厌忽然伸手，覆住她握着玄铁令的手。他的掌心滚烫，带着战场厮杀淬炼出的温度。
“下次别一个人扛。”他。
她没话，只是轻轻点零头。
远处传来暗卫的脚步声，是来收尸的。她看着影卫首领被抬走，那只曾掌控七十二枚暗器的手，如今空空如也。
她忽然想起前世的最后一夜。
母亲跪在祭台上，双眼流血，嘶喊着“双瞳不可现”，然后头颅落地。那一晚，也有这样一具尸体，默默挡在她面前，直到被乱刃分尸。
原来有些人，哪怕死了，也在替她铺路。
她摸了摸胸口的玉佩，低声：“放心，这条路，我会走到尽头。”
谢无厌没听清，问：“你什么？”
她抬头望向北方夜空。
最后一颗星，熄了。
就在这时，袖中的青瓷瓶突然剧烈震动，黑汁从釉面渗出一丝红线，顺着瓶壁爬上来，直指灵田中央那株完全绽放的金莲。
花瓣缓缓张开，吸盘深处，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脸——
是她自己。
双瞳碎裂，嘴角却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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