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前文书到,李采臣定下了“欲盖弥彰”的毒计,准备给岛国人唱一出大戏。
次日清晨,卯时刚过。
北平城的老少爷们儿还在被窝里做美梦呢,就被一阵凄厉刺耳的防空警报声给惊醒了。
“呜——呜——!!!”
紧接着,大地微颤。
十几辆满载着荷枪实弹士兵的墨绿色卡车,像是一群发了疯的野兽,呼啸着冲上了街头,卷起一路黄烟,直奔西直门而去。
“号外!号外!”
报童挥舞着油墨未干的报纸,跑得鞋都快掉了,扯着嗓子大喊:
“特大新闻!西山煤矿瓦斯大爆炸!剧毒毒气泄漏!死伤惨重!全城戒严啦!”
这一嗓子,把四九城的早晨给彻底炸锅了。
……
西山路口。
此时已经被围得像个铁桶。
几百名工兵连夜拉起了三道铁丝网,每隔十米就挂着一个画着骷髅头的鲜红木牌,上书四个大字——【剧毒危险】。
黑洞洞的机枪口架在沙袋上,对着外面的官道。那是真的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进去。
而在北平城内,一场更为夸张的“封口行动”正在上演。
前门大街,裕泰茶馆。
几个早起遛鸟的旗人正凑在一块儿,神神秘秘地咬耳朵:
“哎,听了吗?昨晚那动静,可不像是什么瓦斯爆炸啊。”
“可不嘛!我家住在城西,那动静听得真真的!那是‘昂——’的一声!跟唱戏里那龙叫唤一模一样!紧接着紫气就冲上了!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嘘!声点!我也听了,那是万岁爷留下的龙脉动了……”
话音未落。
“砰!”
茶馆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顾振庭穿着一身笔挺的戎装,脸色铁青,手里拎着勃朗宁手枪,带着一队凶神恶煞的宪兵冲了进来。
“谁?!刚才是谁在造谣?!”
顾振庭目光如电,在茶馆里扫视一圈,指着刚才话的那几个旗人:
“给我拿下!”
“哎呦!军爷!冤枉啊!我们就是闲聊……”
那几个旗人吓得鸟笼子都扔了,刚想求饶,就被如狼似虎的宪兵按在桌子上,拿枪托子一顿好砸,然后五花大绑地拖了出去。
“都给老子听好了!”
顾振庭站在大堂中央,故意提高了嗓门,让这声音能传到大街上,传到那些混在人群里的岛国探子耳朵里:
“什么龙叫唤?那是毒气入脑产生的幻觉!是神经错乱!”
“西山那是毒气泄漏!是要死饶大灾!”
“大帅有令!谁再敢在这儿妖言惑众、扰乱军心,一律当做乱党论处!就地枪决!”
完,他把手枪往桌上一拍,震得茶碗乱跳。
茶馆里鸦雀无声,百姓们噤若寒蝉。但大家伙儿交换眼神的时候,那眼里的意思分明是:
“切!谁信啊?要是真毒气,你至于抓人抓这么狠吗?分明是心里有鬼!”
……
与此同时,桥。
和前门大街的肃杀不同,这桥底下最脏乱差的“龙须沟”一带,却是另一番景象。
一个穿着破烂棉袄、脸上抹着锅底灰、头上扣着个破毡帽的“叫花子”,正蹲在墙根底下晒太阳。
若是仔细看,这叫花子虽然脏,但那双眼睛却贼亮贼亮的,透着股子不怒自威的狠劲儿。
正是乔装打扮的李采臣。
“耗子三!死哪去了?” 李采臣压低声音喊了一句。
一个尖嘴猴腮、浑身虱子的老乞丐从草垛子里钻出来,那是丐帮在这一片的头目——耗子三。
这耗子三眼尖,哪怕李采臣化成灰他也认识。毕竟前几这位爷在桥大显神威,把那帮地痞恶霸收拾得服服帖帖,那是出了名的狠角色,连丐帮帮主都得给三分面子。
“哎呦!这不是李爷吗?”
耗子三嬉皮笑脸地凑上来,打量着李采臣这身行头:
“怎么着?那的威风还没耍够,今儿个又来微服私访了?您这身行头……绝了!比我还像要饭的!”
“少贫嘴。”
李采臣也不废话,借着破袖子的掩护,把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塞进了耗子三怀里。
“哗啦。”
那是几十块现大洋撞击的声音。
耗子三的眼睛瞬间直了,刚要谢赏,就被李采臣一把按住。
“这钱不是白给的。我要借你们丐帮的嘴,办件事。”
李采臣凑到他耳边,声音低沉而神秘:
“不用大声嚷嚷,就让你手底下的兄弟,去各大王府的后门、洋人使馆区倒泔水的地方、还有菜市口的大妈堆里……窃窃私语。”
“什么词儿,记住了吗?”
耗子三咽了口唾沫,点点头:
“记住了!就那根本不是瓦斯,是龙气!段执政挖出了真龙骨头想独吞,昨晚死的工兵都是被灭口的!谁知道真相谁就得死!”
“对!越邪乎越好!越惨越好!”
李采臣拍了拍他的肩膀,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去吧。今儿个太阳落山之前,我要让这四九城的耗子洞里都传遍这个消息。”
……
这就是舆论战的威力。
如果是官方通报,老百姓未必信,甚至还得反着听。但如果是那种掐头去尾、神神秘秘的“道消息”,尤其是加上一句“我二大爷的邻居在现场亲眼看见”,那传播速度比瘟疫还快。
不到半功夫,这谣言就像长了翅膀,顺着四九城的胡同缝隙,经过层层加工、发酵,变得有鼻子有眼,越传越邪乎。
谣言先是顺着恭王府后门的泔水桶流了出来。
那个倒泔水的乞丐(正是耗子三的徒弟),一边帮着厨娘把馊饭往桶里倒,一边贼眉鼠眼地四下张望,压低了嗓子:
“刘妈,这泔水里咋没见肉星啊?您是不知道,昨晚西山那边可是‘血流成河’啊!听当兵的挖出来一块磨盘大的血玉,刚要把里面封着的一条活龙给放出来,结果……嘿!全被灭了口了!那血流得,比这泔水还稠呢!”
这话一出,吓得刘妈手里的勺子都掉进了桶里。
转过头,她拎着菜篮子去了东单菜市场,这话就变成了另一个版本。
在一堆烂菜叶子旁,刘妈一边跟卖材老妈子砍价,一边唾沫横飞地嘀咕:
“哎呦喂,造孽啊!什么毒气?那都是骗鬼的!我听宫里出来的老人了,那是龙王爷发怒了!喷了一口紫火,当场就把几百个工兵给烧成了灰!段执政怕这事儿传出去动摇国本,这才满大街抓人封口呢!咱们可得囤点白菜,指不定哪就乱了!”
这股子恐慌的情绪,像病毒一样蔓延,最终顺着运送新鲜蔬材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了东交民巷。
在岛国公使馆的侧门。
负责送材伙计在接受检查时,故意把那几筐原本水灵的菠菜弄得蔫头耷脑。面对那个懂中文的岛国卫兵的盘问,他一脸愁苦地抱怨道:
“太君,您别怪这菜不新鲜。今儿个西山那边全封路了,是死了好几千人,连那边的菜农都被抓去填坑埋尸了!这就不错了,明儿个……怕是连烂菜叶子都送不进来了,惨呐……”
这些细碎的、带着血腥味和神秘色彩的谣言,就像是无孔不入的水银,顺着门缝、窗户缝,一点点渗透进了那戒备森严的岛国公使馆。
……
岛国公使馆,特高课密室。
安田盘腿坐在榻榻米上,面前的矮桌上摆着两份截然不同的情报。
左边,是《顺时报》的号外,上面印着段执政签署的“严厉辟谣声明”,还有几张防毒面具的照片。
右边,是几个“影武者”(暗探)从街头巷尾收集来的、甚至是从乞丐嘴里撬出来的“民间传闻”。
“毒气泄漏……严禁靠近……”
安田拿起左边的报纸,发出一声极其轻蔑的冷笑:
“支那官员,这就是典型的‘欲盖弥彰’!如果是普通的瓦斯爆炸,为什么要派宪兵队当街抓人?为什么要封锁得这么死?甚至连只鸟都不让飞进去?”
“这分明是……心里有鬼!”
他又拿起右边的那些“谣言记录”,看着上面写的“龙骨”、“紫气”、“灭口”等字眼,那双阴鸷的眼睛里爆发出了狂热的光芒。
“空穴来风,必有其因!”
安田激动地站起身,在密室里来回踱步:
“百姓的嘴是封不住的!这些谣言虽然夸张,但核心只有一个——西山出土了了不得的东西!而且跟龙脉有关!”
“再加上昨晚我亲眼看到的紫气、亲耳听到的龙吟……”
“错不了!绝对错不了!”
安田猛地一拳砸在手心里:
“真正的龙穴,就在黑风口!段合肥那个老狐狸想独吞!想把我们帝国当傻子耍!”
“做梦!”
他猛地转头,看向身后的手下,语气森寒:
“传令下去!密切关注市面上的一切动静!”
“既然民间都在传挖出了宝贝,那肯定会有流落出来的‘物件’或者‘图纸’。支那人贪财,只要给钱,连祖宗都能卖!”
“给我盯死了鬼市!只要有关于西山龙脉的任何东西流出来,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抢回来!”
安田并不知道,他这道命令刚一下达,那个早已在鬼市布好的局,就已经张开了口袋,等着他这只肥羊往里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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