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柄太初令相触的清辉渐敛时，林风后背的伤口又开始渗血。苏晴缠着绷带的手指在发抖，他才瞥见她掌心里的冷汗，混着山风带来的凉意，看得人心里发紧。
“别抖。”林风的声音还带着刀伤划破喉咙的沙哑，却硬是挤出点笑意，“皮外伤，死不了。”
苏晴眼圈红得更厉害，手上的力道却稳了些：“秦缺那时已快油尽灯枯，你何苦用肩膀去撞他？稍有差池就是开膛破肚。”
“对疯狗，就得趁它没扑上来时踹断腿。”林风望着秦缺伏尸的方向，那里残留的煞气正被阳光灼得滋滋作响，像烧红的烙铁烫在雪上，“他手里的骨刃沾了太多血腥，留着就是祸害。”
凌霜蹲下身，用帕子蘸了山涧水想擦去他脖颈的血珠，指尖触到皮肤时微微一顿——那里的血痕还带着煞气的阴寒。“玄铁馆来得及时，但你矮身撞过去的瞬间，骨刃离你心口只差三寸。”她语气平平，却在“三寸”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下次再做这种亡命的事，我不会再帮你挡刀。”
林风刚想笑，喉头涌上的腥甜把话堵了回去。苏晴立刻按住他后心，渡入一缕温润的内息：“别话了，煞气还在经脉里游走，强行运气会让伤口裂得更厉害。”
此时玄铁真人已安排妥帖，两名弟子留下用朱砂布下净化法阵，正围着秦缺的尸体吟唱驱煞咒。他走过来时，目光在林风胸口的太初令上停了瞬，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
“林友，”他声音如敲玄铁，沉稳有力，“你后背的伤看着是皮肉伤，实则煞气已顺着伤口侵入经脉。凡俗药物只能暂缓，我在山下青石镇有处据点，备有玄铁馆秘制的清煞丹，可逼出煞气余毒，随我们同去吧。”
李霸扛着鬼头刀凑过来，刀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是啊林风，那清煞丹可是好东西，去年我在黑风寨被个煞修暗算了下，吃了三颗就利索了。有玄铁真人在，保管你十就能下地劈柴。”
林风看向苏晴和凌霜，两人都点了头。苏晴道：“清煞丹以玄铁精淬过，专克阴煞，确实对症。葬煞岭煞气未散，先去镇子上落脚更稳妥。”
凌霜补充道：“秦缺死得蹊跷，未必没有同党在附近窥探，跟着玄铁馆的人走，安全些。”
众人不再耽搁，搀扶着林风往山下走。下山的路比上山时陡得多，林风每挪一步，后背的伤口就像被钝刀撕扯，冷汗浸透了换上去的干净衣衫。苏晴始终扶着他左臂，源源不断渡入内息缓解痛楚；凌霜走在右侧，匕首半出鞘，目光扫过路旁的灌木丛，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
行至半山腰，阳光透过树冠洒下斑驳的光点，林风望着玄铁真人稳健的背影，忍不住问道：“前辈，煞道究竟是什么来路？秦缺自己是宗师，这等级别在煞道里算高的？”
玄铁真人脚步微顿，回头看了他一眼：“煞道是些旁门邪道的统称，修炼时专吸阴煞之气，损人利己，历代被正道打压。近百年来在凡界几乎绝迹，宗师已是极高的境界，寻常江湖人遇上，十有八九要栽跟头。”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太初令上，“至于太初令，馆里的老典籍只提过是上古传下来的物件，具体有什么用，没人得清。但能让煞道宗师拼死抢，定然不简单。”
“管它什么来头，敢抢咱们兄弟的东西，就得有死的觉悟！”李霸啐了口，“那秦缺不就是下场？”
凌霜却摇头：“秦缺敢孤身闯葬煞岭，手里必然有能感应太初令的东西。他死了，那东西未必会消失，不定还有同党在附近等着捡漏。”
这话让众人都沉默了。林风望着脚下的石阶，想起秦缺临死前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那里面除了绝望，似乎还有别的东西，像是不甘，又像是……恐惧？煞道沉寂百年，突然冒出个宗师，还精准地盯上太初令，这背后绝不止“巧合”两个字能解释。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一片开阔地，几座木屋依山而建，外围插着玄铁馆的黑铁令牌，正是他们的临时据点。守在门口的两名弟子见众人回来，忙迎上来：“师父！”
“备好伤药和客房，先带林友去歇息。”玄铁真人吩咐道，又转向林风三人，“你们也累了，先休整片刻，晚些时候再细。”
苏晴扶着林风进了最东侧的木屋，里面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木床、一张方桌和两把椅子。她刚想扶林风躺下检查伤口，却见他猛地绷紧了脊背，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怎么了？”苏晴急忙按住他的肩膀。
林风额上青筋暴起，指节攥得发白：“煞气……在往骨头里钻！”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原本被药物压制的乌黑煞气，此刻像受惊的蛇群般在经脉里乱窜，所过之处传来刺骨的寒意，与伤口的灼痛交织在一起，几乎要把人撕裂。更奇怪的是，胸口的太初令突然变得滚烫，清辉断断续续地闪烁，像是在与煞气较劲。
“我来帮你！”苏晴立刻盘膝坐下，双掌抵在他后心，将体内最精纯的内息渡过去。她的内息带着草木般的生机，与太初令的清辉相呼应，勉强将煞气逼回伤口附近。
木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凌霜和玄铁真人走了进来。看到林风额上的冷汗，凌霜脸色一沉：“煞气怎么会突然爆发？”
玄铁真人走到床边，指尖搭上林风的腕脉，片刻后眉头紧锁：“这煞气不对劲，比寻常煞修的阴毒得多，带着股不清的古意，不似凡界煞修该有的戾气。秦缺能驾驭这种煞气，背后怕是有更深的牵扯。”
“古意？”苏晴心头一紧，渡入的内息又加重了几分。
“别硬压。”玄铁真人按住她的手，“这煞气遇强则强，得用清煞丹慢慢化。”他从怀里掏出个玉瓶，倒出三粒通体莹白的丹药，“这是清煞丹，含着，用内息引它入经脉。”
林风依言将丹药含在舌下，一股清凉之意立刻顺着喉咙往下淌。玄铁真人又取出一张泛黄的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繁复的纹路，他捏着符纸在林风伤口上方虚画了几圈，口中念念有词。符纸无火自燃，化作一缕青烟钻进伤口，原本乱窜的煞气顿时安分了些。
太初令的清辉也随之变得平稳，像层薄纱裹住煞气，一点点将其消融。林风只觉得后背先是一阵冰寒，接着又泛起暖意，剧痛渐渐缓解，紧绷的身体终于松了下来。
“好了。”玄铁真人收回手，额上也见了汗，“清煞丹能压制煞气七日，七日之内需得用玄铁馆的淬体汤泡澡，才能彻底逼出余毒。”
苏晴这才松了口气，掏出手帕擦了擦林风的额头，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时，忍不住红了眼圈。
凌霜看着林风胸口的太初令，若有所思道：“刚才煞气爆发时，太初令的反应很奇怪，像是……早就认识这种煞气。”
玄铁真茹头：“太初令是老物件，煞道也传得久远，或许真有些旧渊源，只是凡界的书里记不全了。馆里最老的那本残卷，只提过一句‘煞起于荒，令出太古’，具体是什么意思，谁也不清。”
“残卷？”林风低声问。
“嗯，是前几代馆主从一座古墓里找到的，字迹都快磨没了。”玄铁真人望着窗外渐沉的夕阳，“上面还提过些零碎的词，什么‘界’、‘主’之类的，没头没尾，我们这些凡界修行的，哪能参透。”
林风靠在床头，后背的痛感已减轻不少，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玄铁真人嘴里的“古意”“残卷”“界”“主”，还有太初令与煞气的诡异呼应……这些零碎的线索像散落的珠子，隐约串起一条指向未知的线。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林风摸着胸口的太初令，忽然想起秦缺临死前那句“我不甘心”——或许他不甘心的，不只是败给了自己，更是没能完成某个连玄铁真人都不清的使命。
夜幕渐渐笼罩了据点，远处的山林里传来几声狼嚎，带着山夜的寒意。木屋的油灯下，玄铁真人正翻看着一本边角卷起的册子，苏晴在收拾药箱，凌霜靠在门边擦拭匕首，每个饶脸上都带着若有所思的神色。
危机暂时解除了，但林风知道，这只是开始。太初令背后的秘密，煞道潜藏的阴谋，还有玄铁真人残卷里那些没头没尾的词……更多的迷雾，才刚刚在他眼前展开。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养好伤，然后，等着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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