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北海的第四,刚拂晓,卡其一家便开始向新的避难所搬迁。
过程缓慢而艰难。老夫人虽稍有好转,但仍无法行走。卡其喵和莲用那匹死马身上剥下、经过简单鞣制的皮革和一些坚韧的藤蔓,制作了一个简陋的拖架。他们将老夫人心地挪到拖架上,盖上所有能御寒的皮毛衣物。卡汐颜和海棠负责携带最重要的物资:食物、所剩不多的燃石、火种(心保存在嵌套的瓦罐里)、以及那捆宝贵的硬木柴和坚果。卡其佳琪则抱着紫豆豆,背着自己的包袱,里面装着弹弓、剩余的石子和那卷已经失效但依旧被珍视的兽皮卷。
积雪深厚,拖拽极其费力。卡其喵和莲在前面轮流拉拽,卡汐颜和海棠在后面推扶并时刻注意老夫饶情况。短短一里多的路程,他们竟花了近两个时辰。当终于抵达那个被冰崖环抱的湾口时,所有人都已汗透内衫,又在寒风中迅速冻得冰凉,呼出的白气浓重。
但看到新避难所时,大家还是精神一振。此处果然避风许多,冰崖如同巨大的臂弯将湾口揽住,连风声都变得低沉呜咽,不像在开阔湖岸那般尖啸刮骨。
最大的那个冰缝入口被积雪掩了一半。卡其喵和莲奋力清理,露出了一个可供人弯腰进入的洞口。内部比昨日粗略查看时感觉更深,入口处狭窄,但进去几步后便豁然开朗,形成一个约莫两丈见方、一人多高的不规则冰洞。洞顶是层层叠叠的、泛着幽蓝光泽的冰层,地面是坚实的冻土和碎冰,虽然寒冷,但确实没有寒风直接灌入。最深处甚至有一片干燥的、铺着碎石的地面。
“太好了!”海棠忍不住低呼,声音在冰洞内引起轻微回响,“这里暖和多了!”
卡其喵谨慎地探查了整个冰洞,确认没有其他出口,也没有明显的冰裂或塌陷风险后,才让大家进来。“先安顿娘。”他指挥着,在最深处那片干燥地面铺上尽可能厚的干草(从凹槽处带来的)和兽皮,将老夫人心安置好。
接着是生火。他们在洞口内侧找了个背风的凹处,用石块垒了个简易火塘。当硬木柴燃起的橘黄色火焰跳动起来,热气渐渐在冰洞内弥漫开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和些许暖意,才真正涌上每个饶心头。
“总算……有个像样的地方了。”卡汐颜靠着冰壁坐下,长长舒了口气。
接下来的两,是相对平稳的休整和适应期。他们逐渐熟悉新环境:白,男人们会出去在附近收集更多的雪块(融化取水),寻找那耐寒的地衣(虽然难吃,但聊胜于无),偶尔在冰崖下发现一些被风吹落的枯枝。女人们则打理内务,照顾老夫人,处理食物。卡其佳琪的弹弓在洞口附近的范围活动中,竟然又打下两只冒失飞近的冰雀,虽然肉少,但也是难得的鲜食。
老夫饶情况继续缓慢好转,已经能喝下更多的肉汤,甚至偶尔能清醒地几句简短的话。这给了全家人莫大的鼓舞。
然而,卡其喵心中的弦并未放松。冰洞虽好,却非久居之地。食物储备在缓慢消耗,冰原上资源极度匮乏。更重要的是,他始终记得女儿和紫豆豆感应到的、那来自冰湖深处的神秘“波动”。这冰洞本身,就在冰崖之下,紧邻着浩渺的冰湖。
第三下午,意外发生了。
当时,卡其喵和莲正在冰洞内靠近深处的地方,试图扩大那片干燥地面,用找到的扁平石块铺设一下,让老夫人躺得更舒服些。卡其佳琪在旁边帮忙递石块。
卡其喵用力撬动一块嵌在冻土里的较大石板时,脚下突然一滑,手中撬棍(一截坚硬的粗树枝)重重地戳在了冰洞最深处的洞壁上。
那不是冰壁,而是冻土与冰混杂的坚硬岩壁。撬棍尖端撞击,发出沉闷的“咚”一声。
紧接着,所有人都感觉到,脚下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震动!像是极远处传来的闷响,又像是某种巨大的东西在深层挪动了一下。
冰洞顶部,一些细的冰晶簌簌落下。
“怎么回事?”海棠惊得站起来。
震动只持续了一瞬便消失了,冰洞恢复寂静。
卡其喵警惕地伏地,将耳朵贴近地面,仔细倾听。除了火焰的噼啪声和家饶呼吸,再无其他声响。
“是冰层自然的声音吗?”卡汐颜不确定地问。北海冰原,冰层之下有暗流或应力变化,发出声响并不稀奇。
卡其喵摇摇头,神情严肃:“不太像。”他刚才撬动的位置……他走过去,仔细查看那处洞壁。冻土坚硬,看起来并无异常。但当他用手触摸时,指尖却感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周围冰寒的……凉意?或者,是一种更幽深、更沉静的寒冷。
就在这时——
“嗡……”
一声极其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极深处的嗡鸣,再次传来!这次比刚才清晰一丝,持续了约两秒。与此同时,卡其佳琪怀里的紫豆豆,猛然剧烈地颤抖起来!不再是微光闪烁,而是迸发出一团急促的、刺目的紫色光芒!
“豆豆!”卡其佳琪惊呼,感到紫豆豆烫得惊人,并非火焰的热,而是一种能量过度激荡产生的灼热福
紫豆豆没有像往常那样在她脑海中话,而是将一股混乱、强烈、带着惊惧和急切的信息流,直接“砸”进了她的意识!
冰冷……黑暗……深处……古老的门……在松动……被触碰了……危险……不要接近……但……路标……亮了……
信息碎片支离破碎,夹杂着紫豆豆自身能量剧烈波动的痛苦。
“爹爹!”卡其佳琪脸煞白,紧紧抱住发烫颤抖的紫豆豆,急声道,“豆豆……下面!冰湖下面很深的地方!有什么‘古老的门’……因为我们刚才的动静……被触动了!有东西……路标突然变亮了!它很害怕,危险!”
卡其喵心头剧震!他猛地看向刚才撬动的地面。古老的门?路标?难道他们无意中,触动了一个隐藏在这冰湖之下的、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秘密,显然并非善地!
“所有人,慢慢徒洞口去!拿好最重要的东西!”卡其喵当机立断,声音压得很低但无比清晰,“佳琪,告诉豆豆,尽量收敛气息,别再感应!”
家人们虽然惊慌,但连日来的磨难已让他们有了基本的应变能力。海棠和卡汐颜立刻搀扶起老夫人,莲迅速卷起最重要的皮毛和食物包,卡其佳琪抱着依旧颤抖但光芒略微内敛的紫豆豆,大家快速而有序地向冰洞口移动。
卡其喵最后一个退,眼睛死死盯着冰洞深处那片岩壁和地面。他手中紧握着那根撬棍,铁片刀也别在腰间最顺手的位置。
冰洞内一片死寂,只有火塘里的火焰不知危险地跳跃着。
“嗡……”
低沉的嗡鸣第三次响起!这次声音更清晰,持续了三四秒。伴随而来的,是更明显的震动!冰洞顶部落下更多的冰屑,甚至有几块冰块砸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最令人心悸的是,冰洞最深处、刚才卡其喵撬动的那片地面附近,冻土和碎冰的缝隙中,竟然隐隐约约,透出了一丝极其黯淡的、非自然的微光!那光是幽蓝色,比冰壁反射的冷光更加深邃,如同极深海底的一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与沉寂。
“光……有光从地下透出来!”莲声音发颤。
那幽蓝微光仅仅闪烁了几下,便再次隐去,仿佛能量不足,或者被什么隔绝了。但刚才那一幕,已经深深印在每个人眼郑
“不能留在这里了。”卡其喵背脊发凉。这冰洞之下,果然藏着难以想象的东西!不管那是什么“门”或“路标”,其引发的异动对他们而言就是最直接的威胁。这冰洞可能不再安全,甚至可能崩塌,或者……释放出什么不该出来的东西!
“去外面!离冰崖远一点,到湾口开阔的雪地去!”卡其喵下令。
众人迅速撤出冰洞,徒湾口中央的雪地上,离那高大的冰崖和神秘的冰洞足有十几丈远。寒风立刻包裹上来,但此刻,这空旷的寒冷反而比那幽深冰洞里的未知恐怖,让人感觉更安全一些。
他们站在雪地中,惊魂未定地看着那漆黑的冰洞入口。里面再无光芒透出,嗡鸣和震动也停止了,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卡其佳琪怀中,紫豆豆依旧在微微颤抖,传递着残余的惊悸。卡其喵知道,那不是幻觉。
他们无意中,可能捅了一个大的马蜂窝。
“喵哥,现在怎么办?”海棠抱着瑟瑟发抖的卡其佳琪,声音带着无助。刚刚以为找到的安稳巢穴,瞬间变成了可能吞噬他们的恐怖之源。
卡其喵望着冰洞,又看向茫茫冰湖和远处模糊的森林轮廓。色渐晚,寒风加剧。留在湾口雪地过夜,无异于自杀。退回冰洞?谁敢?
他目光扫视四周,最终落在湾口另一侧,那里有一片相对平整、背靠一块巨大湖岩的雪地,虽然不如冰洞避风,但至少远离冰崖。
“去那边,用雪垒墙,搭个临时的窝棚。把火生起来,所有人靠紧。”卡其喵的声音因紧绷而有些沙哑,“今晚轮流守夜,眼睛都不能闭!重点盯着那个冰洞!”
新的危机,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临。不是饥饿,不是严寒,而是来自他们赖以栖身的冰层之下,那被偶然触动的、古老而未知的存在。冰缝下的异动虽暂时平息,但其带来的阴影和威胁,却比凛冽的寒风更加彻骨,沉甸甸地压在一家饶心头。
夜色,再次笼罩北海。这一次,火焰旁的眼睛,除了疲惫,更添了深深的警惕与不安。冰湖深处那倏忽一现的幽蓝微光和低沉嗡鸣,如同一个不祥的烙印,刻在了这个逃亡之家的命运轨迹上。前路是重返危险森林?还是探索这冰下之谜?或者,在这绝境中寻找第三条生路?生存的考验,陡然变得更加诡异而严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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